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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黨33集團軍中校參謀李憲謨回憶1940年張自忠將軍抗日殉國經過

1940年4月中旬,侵華日軍集中了大約六個師團兵力,配以炮兵聯隊和坦克百餘輛,飛機七八十架,分三路向我軍隨(縣)棗(陽)地區進攻,窺其意圖,似在掃蕩我第五戰區主力,以解除我對武漢的威脅。
  當時,我第五戰區長官部駐鄂北老河口,對隨棗地區的兵力部署是:以第十一集團軍黃琪翔部之八十四軍守備襄(陽)花(園)公路正面;第二十九集團軍王纘緒之六十七軍守備襄河以東地區;第三十三集團軍張自忠部守備襄河西岸,南起鍾祥對岸的牌樓崗,北至宜城縣北河口鎮;前沿陣地延伸到襄河東岸,留駐一八〇師、一七九師和騎兵第九師,遊動牽制敵人;第二集團軍孫連仲部防守北線桐柏山以北地區。
  此次敵軍發動的進攻隨棗之戰,於5月1日全面展開,沿襄河北進之敵當天即與我第三十三集團軍留置襄東部隊發生激戰,一八〇師經過整天苦戰,不支,脫離了戰場,與集團軍總部亦失去聯絡。同時,日軍又以主力分向十一集團軍之八十四軍及三十九集團軍之許紹宗部猛攻;許部敗退大洪山區。於是日軍更為急進,擬與北路敵軍會合,對五戰區主力進行大包圍殲滅之勢。
  當敵軍逼近棗陽之時,五戰區長官部命令十一集團軍迅速北撤,以免被敵包圍;而擔任掩護後撤之一七三師師長鍾毅則在眾寡懸殊的激戰中壯烈殉國。由於鍾毅師長殉國,侵入棗陽之敵撲空,為五戰區主力部隊撤離敵軍包圍圈贏得時間。五戰區長官部根據敵情判斷,命令各兵團自外線對北竄敵軍實行反包圍,由兩翼將日軍向中央壓縮,加以殲滅。
  此時,防守襄河西岸的張自忠第三十三集團軍,尚有一部分部隊尚未參戰。5月2日晚,五戰區長官部對三十三軍集團總部下達命令:“敵分三路向老河口進犯,先頭部隊抵達鄧縣孟家樓一線,為我阻擊回竄。該集團軍派有力部隊迅速渡河,向敵後出擊,斷敵後路,與孫(連仲)湯(恩伯)兩集團軍緊縮包圍圈,聚殲來犯之敵於隨(縣)、棗(陽)地區璩家灣附近。”張自忠總司令接命令後,決心渡河,為國效忠,堅決執行長官部的部署,截擊圍殲敵軍。我當時擔任張自忠總司令的隨行參謀,主管地圖,並寫陣中日記,也隨總部出發。由於部隊佈防分散,時間緊迫,一時不易收攏,張總司令乃親率總司令部直屬的特務營、五十九軍軍部特務營和五十五軍七十四師的兩個團,率先挺進,奔赴前線,其他部隊跟進。
  5月3日拂曉,星斗滿天,張總司令率領部隊踏著殘月,披著薄霧,偕同蘇聯兩位顧問(一系工兵顧問,一系炮兵顧問)在宜城縣南側向我方凸出部,渡過襄河(漢水)。此時,我先遣部隊已驅逐了河東岸馬頭山上之敵,佔領了制高點,掩護大部隊渡河。晨7時許,總部進駐南瓜店。不料在屋內俘獲一名酣睡的日軍。經審問得知,此戰俘系由漢口來犯之敵,已三晝夜未得休息,大部隊先頭北竄,後續部隊、炮兵聯隊早上剛剛過去。他是出來找點心吃的,因疲勞過度,睡熟掉隊被俘,並企圖自殺。經過對該戰俘進行宣傳優待戰俘政策後,即將他送至後方安置。
  在南瓜店吃過早飯,總部率大部隊繼續北進,尾追北竄之敵。薄暮時進抵黃龍壋南十多里處休息。是日白天陰雨,路滑泥濘,稻田小道,部隊行動異常困難。前鋒已經和敵人接近,剛及黃昏,黃龍壋的敵人已將房屋、草垛點燃,濃煙滾滾,火光燭天,與方家集敵人據點的火堆遙相呼應,以作聯絡訊號。總部派人偵察得知了敵人兩據點相距僅十華里,中間空隙不時有敵人小部隊巡邏。要迂迴包抄敵人,必須趕在敵人前頭,大部隊要從間隙處透過,還要不使敵人發覺,確非易事。張總司令當機立斷,對先頭部隊下達了行軍命令:(一)一個跟著一個,不準掉隊拉長距離;(二)用白毛巾纏在左臂上,以作自己人識別記號;(三)不準吸菸,不準說話,不準有撞擊聲響;(四)用手握住刺刀柄,肩槍迅速前進;(五)遇到敵人,沒有命令,任何人不許開槍射擊。命令下達後,部隊稍事整理,隨即有秩序地出發,全體官兵嚴格執行命令,人銜枚,馬銜環,肅靜前進。濛濛細雨,溼透上衣,初夏雨夜,涼風颼颼,雖然在急行軍,但也略感寒意襲人,天黑路滑,不時有人和馬匹掉進水稻田裡,發出摔倒的聲響,渾身象泥猴,爬起來又默默地前進。穿過黃龍壋敵封鎖線時,曾遇到日軍少數巡邏隊,看到我係大部隊整裝前進,畏我軍威,慌忙躲開。我方也沒有射擊,互作警戒動作,安全通過了封鎖線。又穿過一個村莊,到達一處高坡空曠地,此處視界遼闊,部隊又異常疲勞,張總司令給總部下令:周圍放出警戒,圍坐休息。張將軍站在中央高臺上,講了些戰鬥行軍應注意事項,然後叫大家背依背,不準有鼾息聲音。
  5月4日,天剛拂曉,左前方忽然傳來稀疏的槍聲,哨兵前來報告說:“二郎廟方向,我先頭部隊已和敵人接觸。”二郎廟離我總部不遠,張自忠將軍當即命令特務營增援,總部直屬追擊炮營放列射擊,並指定袁世超參謀指揮。不久,一陣激烈的戰鬥號音傳來,我軍發起了衝鋒,經過一陣激戰,二郎廟的日軍被驅逐,我大部隊乘勝繼續前進,激戰整日,戰鬥結束。檢查戰果,我一七九師擊潰敵補給部隊,繳獲大批翻毛圖囊、草黃色呢子大衣、防毒面具等戰利品。
  5月5日,我大部隊繼續向隨棗地區璩家灣方向攻擊前進。
  5月7日,在楊家灣戰鬥,仍獲小勝,擊斃日軍少數騎兵。
  休息三天後,又接到長官部命令:“敵進攻老河口受挫南竄,該集團軍迅速回擊敗退之敵。”13日,我部重新部署,由北進改為南進。
  5月14日,我部進抵方家集附近,戰局突變,我部原為追擊部隊,突變為受敵主攻的物件。那時因為北犯的日軍,竄到老河口郊區時,我孫(連仲)湯(恩伯)兩集團軍奉調從南陽、方城趕來投入戰鬥,我兵力急增,經激烈戰鬥後,日軍受挫後撤,敵後衛改為先頭尖兵,全力反撲我追擊兵團。日軍萬餘兵力,傾注到我三十三集團軍總部頭上,使我總部處境險惡,態勢十分不利。張總司令率先渡河,兵力單薄,只帶有兩個特務營和一個特務團,左側大部隊由黃維綱軍長指揮。日軍被腰斬,乃糾集萬餘重兵,在飛機、大炮配合下,自南北兩路如潮湧而來,向我總部夾攻,我後方補給線被敵切斷,補給困難,無法後送傷員,暴露了總部行動位置。又加轉進時判斷敵情失誤,認為當此敵軍既受挫南竄之時,不能以大部隊靠近襄河撤退,把軍隊主力一個軍另兩個師放在左側由黃維綱軍長指揮,總部附近僅有特務團、總部兩個特務營,七十四師(欠二團)和一個騎兵師,靠近襄河轉進,恰巧遇土敵人主力部隊,與敵作戰,陷入被動。
  5月14日,開始了方家集戰鬥,敵機四架掩護日軍炮兵聯隊,先於我軍到達方家集,正在集結回頭出發南竄。張總司令率騎兵師先頭部隊趕到方家集東端,雙方展開激戰,經過反覆衝擊,日軍支撐不住,西撤隔水佈陣;日軍南竄部隊,又折返回來,掩護炮兵聯隊,敵人援軍亦紛紛趕來,兵力大大加強,我方處於兩面受到夾擊狀態。我軍鞏固住方家集東端高地,張總司令和李文田參謀長、張敬高階參謀、夏參議、蘇聯兩顧問,幾位高階指揮人員,在三間草屋內休息。此時敵炮彈命中草屋起火,幸好沒有傷人。把火撲滅後,張總司令仍堅持不願離開。為了瞭解敵情,我曾在高處觀察,親眼看到敵機兩架盤旋偵察,敵炮兵聯隊,接連不斷地射擊,封鎖隘路。我七十四師被敵軍擊垮,最後把工兵連增加上去,未透過方家集村莊就死傷過半,衝擊受挫。中午戰鬥尤為激烈。張總司令等高階指揮人員,簡單地吃了些煮豌豆角充飢,午飯斷炊,我們一些隨行人員,只得自尋了點青麥、桑椹算是午餐。夜幕快要降臨時,戰鬥稍歇,李文田參謀長建議向罐子口騎兵第九師靠攏轉移。張敬高階參謀派便衣偵察道路,回來報告說:“敵炮兵連夜繼續南進,掩護部隊已撤走,方家集以南公路兩側無敵蹤。”張總司令乃下令:“向罐子口騎九師靠攏。”
  5月14日晚飯後,張總司令踏著月色,親率總部兩個特務營為先頭部隊出發,接著是參謀處、秘書處、副官處、電器臺、迫炮營的序列跟進。
  張總司令率先頭部隊沿方家集南去公路急速前進,剛過去不遠,我們參謀處正在行進中,被突來之日軍發現,機步槍從公路西側,密集地向我們射來,頓時槍聲大作,子彈颼颼,拖著曳光,彈著公路東側高地,我們被壓制在公路上,抬不起頭來。乘射擊間隙,我們幾個隨從人員,躍過公路東側高地,在低窪處分散南進。緊跑了一程,喘息未定,忽聽到前面近處喊問“口令”,我急答“總參”,聽口音是自家人。走到跟前一看,原來是李文田參謀長帶著幾名特務營計程車兵,我們會合後,李參謀長說:“我落在總座後頭,參謀處、秘書處遭到襲擊,迫炮營雖然較為笨重,但有點自衛能力,電器臺和傷病員恐有損失,天亮再來統計吧。”接著命令我帶兩名士兵,搜尋前進。我把兩名士兵分開五十公尺間隙跟進。又前進了一程,忽然尖兵回來報告說:“前面是小村莊,村頭有哨兵。”我帶著士兵探明,原來是張敬高參帶一排人在村上休息。我派人把情況報告給李參謀長後,參謀長當即趕來,從而得知:張總司令伴同夏參議及兩位蘇聯顧問,奔赴騎九師去了。此時將近天亮,大家都很疲勞,臨時決定,等天亮後再去找他們,先就地休息。
  5月15日,東方尚未發白,我們正在熟睡中被槍聲驚醒,村頭警衛前來報告說:“日軍正在村莊搜尋前進,警衛發覺,鳴槍報告。”李參謀長、張高參帶領我們總部官兵急速離開村莊,奔向罐子口。早飯時,到達騎九師師部,喜見總司令一行已於昨晚安抵師部。我們簡要地向張總司令彙報昨晚遭襲擊、部隊被衝散、電器臺下落不明、我方損失較重等情況。
  我們飯後,正在小憩,發現了敵情:日軍跟蹤進山。日軍何以來的如此迅速?事後查知,七十四師特務團在方家集戰鬥中傷亡慘重,我無後方依託,傷員隨軍轉移,在14日夜襲戰鬥中掉隊,被敵俘獲,從而探知我們一行系集團軍總部,故緊緊尾追不放。張總司令命令騎九師張德順師長留守原地阻擊日軍前進。總司令本人只帶隨行人員和兩個特務營、一個特務團進發。在敵機兩架低空盤旋跟蹤偵察下,我總部棄公路抄山間便道向初來的渡河點南瓜店轉進。計劃當日渡河,仍回河西原陣地。是日天氣炎熱,人困馬乏,山路陡峭狹窄,行動緩慢。
  太陽快要落山時,發現前進道路上有幾個村莊著火,濃煙沖天,張總司令停止在大洪山的一個山頭上,命令偵察連派人前去偵察。不久回來報告說:“著火的兩個村莊上,沒有敵軍,也找不到村民。火勢正在蔓延。”我們坐在總司令身邊,也可以看到遠處的火焰。此時,我們的電臺已丟失,聯絡斷絕,不僅與長官部,也與左梯隊黃維鋼軍長失去聯絡,與相距很近的小洪山內之友軍李先念的遊擊部隊,也無法取得聯絡。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張總司令改變了15日晚渡河計劃,下命令在山下附近村莊住下,總部設在長山南麓幾十戶人家的一個小村莊內,這一夜在此度過。
  5月16日,天剛拂曉,敵人炮兵已開始向這個小村莊射擊,傳騎排的馬匹,受到炮擊脫韁驚逃。硝煙瀰漫山村空際。距小村莊僅隔兩個山坡,有一道山溝,約兩千公尺的距離,特務團首先在此與敵接戰。特務團原屬於七十四師馬貫一旅四四〇團(曾在方家集戰鬥中損失很大),過河時改為特務團隨總部行動。戰鬥一開始就很激烈,一陣陣槍炮聲,夾雜著隱約可聞的肉搏戰的吶喊聲,從西南角山谷上空時斷時續地傳來。我們這些隨行人員,也都作好迎接戰鬥的準備。特務營增援上去,投入戰鬥。我看到敵人把大炮抬上山頭制高點,對準小村向我總部轟擊,連炮口火焰都清晰可見。我特務營士兵,多系河南、山東的青壯年,雖然身強力壯,作戰勇敢,但每人只攜帶二十響手槍一支,大刀片一把,不適合野戰,火力壓不住敵人,犧牲較大。上午10時,日軍又越過一個山坡,隔澗兩坡對峙,向我最後一道防線發動猛攻。我方不斷傷亡減員,前沿突出部,有的被突破,情況異常緊急。總司令當即叫張敬高參到前面山坡上督戰,並囑咐他:“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後退一步。”張高參帶人走後,張總司令又親自鼓勵特務營張連長說:“我是總司令,如果是連長,這幾個毛賊子不夠我一連人打的!”張連長聞聽,二話沒說,甩掉上衣,赤膊揮刀,大喊一聲:“一排跟我上!”一排人猛衝過去,一陣砍殺格鬥,把日軍趕回原來的山坡去了。此排傷亡很大,血染戰服,仍堅持戰鬥。經過這場拼殺,我軍陣地暫時鞏固,情況稍有緩和。
  少停,敵人喘息過後,又發起了新的衝擊,在一陣激烈的槍炮聲中,張高參和張連長先後陣亡,長眠於長山腳下。
  張高參陣亡的訊息傳來,11時許,張總司令立即召集參、秘兩處隨行人員說:“情況如大家親眼看到的這樣,我看算不了什麼,現已與黃維鋼軍長取得聯絡。他至遲午後4時就可以趕來解圍,大家相信我張某人,直到最後一個人,也絕不單獨離開你們。”他用手指著東北高山說:“那就是長山,黃軍長就從那個方向過來,現在三面都是敵人,你們可以分散開來,各自找一個隱蔽所在,不要亂動!”說完,張總司令就帶幾個人到前山坡,親自指揮去了。
  我在附近找了一個單人掩體隱蔽起來,日軍又一次發起了更為劇烈的進攻,敵炮傾注在前面山坡和小村莊上,炮彈的爆炸聲,如六月的滾雷,震得大地都在顫動,塵土硝煙瀰漫空際,太陽也變成了昏黃色的圓盤,整個陣地籠罩在鐵和血的火海之中。突然一顆炮彈,正落在高階人員的臨時指揮所附近,一聲巨響,我的單人掩體幾乎被震翻過來,參謀處長吳光遼的大腿被炸傷,流血不止。此時,敵炮忽然稀疏起來,攻擊頓挫;只見張總司令從前方高地走回來,他不讓傳令兵接近他身邊,傳令兵指著他已使鮮血滲透呢子制服負傷的左肩說:“總司令!”張總司令這才用手摸了摸衣服上的血跡說:“沒什麼,不要大驚小怪的!”張總司令看到吳處長腿部流血不已,大聲詢問:“參謀處有人嗎?把你處長扶下去!”我就近跑過來,應聲答道“有!”張總司令看了看我說:“你一個恐怕不行,程參謀,你倆分在兩邊,各架一隻胳膊,吳處長也要忍點痛,你們往東北方向翻過長山走吧!”他不顧個人生命的危險,還如此體貼入微地照顧部下,我們感動萬分,尤其正是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我們都不願離開總司令。而他一再催促我們,甚至要發火了,我們才一步一回頭地戀戀不捨地離開了張總司令。誰知,此地一別,竟成永訣!我看了一下手錶,時針正指著中午12點。他那山東臨清口音“往東北方向,翻過長山走吧!”的聲音,至今仍繚繞在耳際。
  我和程參謀架著吳處長,一步一拐地走開,暫時脫離了戰場。當我們繞過小村莊背後,剛剛爬到半山腰時,槍炮聲驟起,一陣陣喊殺聲傳來,最後一道山坡防線被突破,日軍向小村莊撲來,總部人員紛紛逃離村莊,向東北長山方向撤退。步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響成一片。敵大炮已延伸射程,有的在我們山腰近處爆炸,有的超越高山,彈著在山後。我回頭看時,衝出村外的總部人員,相繼陣亡,幾乎無一人倖免。此時正是5月16日13點15分,也就是張自忠總司令在長山腳下壯烈殉國的時間。
  我們在日軍炮火中翻越過長山,到達山背後,扶著吳處長艱難地行進。吳處長腿中的炮彈皮沒有取出,不斷地呻吟,疼痛難忍,時走時停。16日傍晚,到達一個小山村,在小山村一角場園上,已集結了失散的二三百人,其中有負傷的戰鬥員、傷病員、非戰鬥人員、勤雜人員、副官處長、蘇聯顧問,特務團鄭萬良團長也在內。經詢問,大家都不知張總司令的下落。當晚,我們收聽到武漢敵臺廣播:“擊斃支那三十三集團軍總司令張自忠。”雖然大家心裡明白,根據情況判斷,總司令恐怕凶多吉少,但大家都希望不是真的。陰沉沉的夜晚,周圍不斷傳來槍聲,村莊在燃燒,大家的情緒都很消沉憂慮。
  蘇聯顧問提出建議說:“此地不能久留。可能今天晚上最遲明晨,敵人就會前來攻擊。我倆系國際友人,蘇日關係尚未斷絕,如在戰場上被俘,恐將引起國際交涉,給我倆和翻譯員三支手槍,另派三位弟兄,我們要即時離開此地。”直到5月底他們轉了一個大彎,經老河口到重慶去了。以後再也沒有見到顧問。
  顧問一行六人走後,吳處長臨時指定所有集結人員歸鄭萬良團長和副官長指揮。當晚鄭團長親自帶著士兵,分別指定警戒位置,在莊村的四周走了一圈,回到場上。但派出的警戒人員,有的很快就折回來了。鄭團長看到如此混亂,不聽指揮,發火地說:“集合好,離開此地!”好不容易找到一位本地人帶路,我和程參謀找到了一匹馬,扶著吳處長騎上,沿著山村小路出發了。走了整整一夜路,17日天亮時一看,迷了路,仍然又回到了昨晚離開的場上,一看情景,果然如蘇聯顧問判斷的那樣,敵人曾向我集結處攻擊,許多人被敵殺害。
  5月19日晚,我們渡過襄河,住河口鎮二十九集團軍招待所。20日天剛亮,從河東駛來一艘載滿了人員的大船靠岸,許多汽車來迎接,問後始知張總司令的遺體從河東運來了。我們急忙迎上前去。稍停,我們遂同車返回快活鋪三十三集團軍總部。
  在車上聽到有人在議論說:“馬副官已用擔架送往後方醫院,王副官的傷輕些,也同在車上。”我們當即找到王副官,他向我們述說了當時張總司令殉國的經過。情況是這樣的:5月16日,當敵人的炮彈命中小村莊上高階人員臨時指揮所,吳光遼處長受重傷,由兩位參謀攙扶著走下火線不久,日軍又翻過前方的小山坡,距臨時指揮所僅二百多公尺;這時參議、顧問等已經走散;李文田參謀長的隨從副官搶上去揹著參謀長,向敵人來攻的方向闖過去,躲進亂草叢中。王副官也搶上去揹著總司令向小村莊東北方向跑去,馬副官緊緊跟著。剛到小村莊東端麥場裡,王副官受傷,馬副官替背,沒有數步,馬副官也負了傷,看到敵人已佔領長山腳下,架著機槍掃射過來,總司令叫馬副官把他放下來,安穩地躺在地上,張總司令氣絕前還對身旁的馬副官說:“對國家,對民族,對長官,良心平安,大家要殺敵報仇!……”馬副官這時自己也只得躺臥在總司令身旁血泊中佯死。王副官帶著傷自己爬到麥垛堆裡躲起來。一小隊日軍託槍圍了上來,踢了馬副官一腳,認出他未死,就舉起戰刀對頭上劈了下來,馬副官當時暈死過去。敵人看到總司令身穿呢子制服,又從馬副官帶的像簿上,檢查後確認是張自忠總司令,當即將小隊集合起來,向總司令遺體肅立靜默,表示敬意。

分類: 軍事
時間: 2021-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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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11月6日開始的淮海戰役,是解放戰爭三大戰役中的第二個戰役,但它卻起著一錘定音的作用,淮海戰役爆發在以徐州為中心,東起連雲港,西至商丘,北起臨城,南至淮河的廣大地區之上,在這一場很多個&qu ...

國共第二次合作,中共番號是第十八集團軍,為什麼會被稱為八路軍

國共第二次合作,中共番號是第十八集團軍,為什麼會被稱為八路軍
1937年,國共達成第二次合作以後,中國工農紅軍改變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後來又改編成第十八集團軍.第十八集團軍就是中共軍隊的正式番號,但無論是在當時還是在後來的歷史上,敵我雙方都習慣把我軍稱之為&q ...

他們是誰?身穿國民黨軍服卻高呼“共產黨萬歲!”

他們是誰?身穿國民黨軍服卻高呼“共產黨萬歲!”
在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隱蔽戰線上,無數的無名英雄為了人民的解放事業,獻出了自己的鮮血和生命. 1948年10月19日,一陣急促的槍聲劃破天空,5名烈士的鮮血浸染了南京江東門外.是何人,被國民黨判處了極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