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cal的Stellia，其實不是什麼新的產品了。雖說大家其實都心知肚明，音響產品的更新迭代速度實際上是非常慢的，你不能以消費電子行業——比如手機——的更新換代速度來要求它，但作為當今Focal最高階的封閉式耳機，Stellia距今也悄然有兩年。而我手上的這一款評測用耳機，也許是兩年來輾轉於各大媒體/評測人之間，讓它已經有點斑駁的痕跡。
但對這副耳機而言，這種歲月的痕跡，卻與耳機的調性意外的合拍。Stellia這種古銅色的色調，據說來自於法國的兩種浪漫標誌，Cognac（法國白蘭地）與Mocha（摩卡咖啡），讓人無法不與一種溫暖的氣氛和舊日的輝煌聯想起來。很容易在一開聲之前就讓你感覺到它的那種暗藏著的古老意向——溫暖、懷舊，甚至帶一點點雍容和華貴，甚至可以與皮革或者手工這類毫不相關的詞聯絡在一起。不得不承認，耳機本身的配色會對聲音的評價產生一種微妙的心理暗示，在Stellia身上能體會得更加明顯。
但這並不是說Stellia的音質評價會依賴於外觀的加成。正如剛才所說，Stellia是Focal當今產品線中最高階的封閉式耳機，用的是跟Focal的看家本領——鈹振膜單元。作為元素週期表的4號元素，鈹在所有金屬裡，也就僅僅比鋰重一點，極輕的質量能提供良好瞬態與細節，而且還有優秀的阻尼與剛性。說人話就是，它很容易振動起來，卻又不會亂振動，整個振動過程高度受控。
那麼理論上的優勢能轉化為實際上的正面音質表現嗎？Focal當年用大烏為我們證明了一次，而這一次，在封閉式耳機這條賽道，它又證明了一次。這裡先放我的結論，Stellia的聲音非常高階。它的聲音並不流於表面的一種浮誇，不是一種純粹感官刺激，而是聽的時間越長，越感覺到其內在的湧動力和感召力。儘管Stellia採用了封閉式設計，但那種沁人心脾的甜美、溫婉，那種細膩和諧的表達方式，仍然深深刻在Stellia的DNA裡。
把它接上Focal自家的Arche純甲類耳放，很快就能發現它音色的自然規整，音色通透平衡。與某些耳機那種工業化的鋒利、冷豔卻沒有感情的聲音大相徑庭，Stellia的聲音十分鮮活，樂器質感出眾，而聲音的紋理致密、細節豐富，絕對是出類拔萃的。
聽起來像是在描述大烏？實際上，我感覺Stellia的兩端比起烏托邦來說可能是略有加強的。不僅僅是頻響曲線的兩端稍微翹了一點，Stellia在低頻上的表達方式也與大烏不太相同。大烏那種出眾的低頻解析力、連綿不絕的混響帶來的逼真的廳堂感，讓一眾古典發燒友大呼過癮，但遇到低頻速度快的音樂，比如電音，這種音色就未必符合普羅大眾的胃口。Stellia則不同，它的低頻量感更足，速度也更快一些，雖缺少了一點氛圍感，卻又換來了更強的衝擊力，而且張弛有度，量感和下潛的平衡非常精妙。這也就意味著，Stellia對音樂的包容度，是比大烏更廣的。也就是說，在大烏上你聽得可能不那麼過癮的一些音樂，比如搖滾，用Stellia聽起來，肯定會反而更爽一些。
但這不是說Stella犧牲了低頻的質來換取量和刺激感。Stellia的低頻依然準確，能夠如抽絲剝繭般地完全呈現低頻應該有的細節，同時極少有令人不適的壓迫感。是的，很多燒友或許從來沒有意識到，其實低頻也是需要強大的解析力和透明的音色的。但在很多人的聽音經驗裡，在所謂的“勢大力沉”、“氣勢恢宏”面前，很多人放棄了對低頻細節的錙銖必較，轉而接受了一種猛虎下山式的爽快感，哪怕是糊一點也沒關係。對大多數器材來說，低頻的厚重和過多的量感，帶來的直接是低頻質量的劣化，甚至轟頭，但Stellia卻能夠跟這樣的表達方式劃清界限。
Stellia的中頻也非常有分寸感，雖說它的中頻可能比大烏要略暖一些，但絕不過分鋪張，並不像有的產品加了蜜一樣的甜來取得一種厚實、豐潤的效果，而是維持著一種恰到好處的規整和平衡：所有的細節都以一種正確的力度和形體比例被展現出來，而不是刻意強調、刻意突出，讓你覺得“細節豐富”，這就是Stellia的高明之處。高頻就更不用說了。從大烏開始Focal家的各款頭戴式耳機，包括這款Stellia，不管用的是鈹振膜還是鋁鎂合金振膜，Focal對高頻的掌控力似乎還沒有聽到什麼負面的評價。Stellia仍然是招牌式的、無毛刺和毫無生硬感的細節再現，不但能再現出如五光十色光影變化般細膩的細節再現，更始終保持如同絲綢般的順滑度，有一種沁人心脾之美。我私心以為，這才是高質量、高階感的高頻呈現，而不是很多人追求的那種暴力解析，以及過於明亮的音色。
而且我必須指出，在Stellia+Arche這套系統上，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優點：即使在小音量下，Stellia仍然能維持精妙的細節呈現以及正確的動態範圍，而聲音的整體框架一點都不因為音量小而顯得疲軟。其實很多人其實都有這樣的習慣，為了追求聲音刺激，或者是更多的細節，在聽耳機的時候，聽著聽著就不自覺地將音量調大了。但Stellia卻有一種在中低音量下一直俘獲你的注意力的魔法。
這就是為什麼我將它稱為“高階”的原因。Stellia的感染力並不是以煽情作為手段，以感情氾濫來吸引使用者，以感官刺激來先聲奪人，而是有著一種內在的美感，一種涓涓溪流般的、沁人心脾的、潤物細無聲般的感召力。或許這是一種法系的Hi-Fi哲學，因為法國人對那種感情過分外露、過分戲劇化的審美方式，確實不太感冒。Focal的這種聲音風格始於大烏，但相比聲音極其中正、代表著Focal聲音理想境界的大烏，Stellia則多了那麼一絲恰到好處的煙火氣，讓它可以端莊地表達嚴肅的喜悅，亦有更放肆的歡樂。
無論是人聲，還是樂器，Arche+Stellia這套系統，都能表現出各自獨特的美感：男聲的厚實和女聲的飄逸，絃樂器的松香味以及琴腔的共鳴，木管樂器如蜂蜜般圓潤的音色，銅管樂器金光四射的輝煌感，鋼琴高音區如大珠小珠落玉盤的顆粒感，交織著溫柔與狂暴的管風琴，都足以讓人讚歎不已。
這次有幾首曲目令我印象深刻。一是我常聽的玉置浩二的《Friend》，前奏飽滿的鋼琴聲之後，玉置浩二那種磁性的嗓音似在一股炊煙裊裊中慢慢升起，微微帶點迷人的鼻腔共鳴。與此同時，那些吞嚥、換氣和吉他擦弦的細節也相當生動迷人，彙集成一個圓融、成熟的整體。Stellia對於這類曲目的演繹，完全是大師級水準。
另一個是來自於Hi-Res流媒體Tidal上的資源——維也納學院樂團演奏的亨德爾的管風琴協奏曲。這場唱片是在維也納愛樂之友協會大廳錄製。金色大廳優異的音響效果，賦予了這張唱片極佳的音質，音場兼具寬度和縱深感，還能很好地還原出前後層次和遠近關係，顯得非常立體。管風琴的聲音既溫柔又威嚴，而絃樂組的音色如絲綢般柔順，飄逸有光澤，像是泛著一種金黃色的光暈，真的是至高的享受。
雖然，從定位和價格上來看，大烏仍然是現階段FOCAL家族耳機的旗艦。正如我之前說的，“烏托邦”也許代表的是FOCAL對於聲音的一種理想境界，一種一塵不染的、絕對純淨的世界，所以你的聆聽環境也最好是安靜而私密的，才能更好地領略到烏托邦之美。
但對很多人來說，Stellia的魅力似乎是更加溢位的。它封閉式的設計，不僅有著更佳的密封性，能夠讓你適應更豐富的聆聽環境，而音色表現上，亦是更能文能武。Arche+Stellia，似乎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只要你戴上耳機，你就能沉迷於編織的那個金黃色的空間裡，久久不願醒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