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客戶，他特別神，可能是算命的。
大家都知道今年受疫情影響，生意不好做。這是大家都用的藉口，我也拿來用一下。所以我之前在我現在店所在的商場有三個店的，由於客戶都會算命，我也在去年的時候，把那兩個店關掉了。
為什麼要說這個，因為今天要說的這個客戶是之前還有三個店的時候來的。
他第一次剛進店的時候，我以為來了大客戶。
身材微胖，35歲左右，頭髮很短，穿一身麻布衫，連鞋都是媽媽衲的千層底那種。重點是，他脖子上掛串很誇張大的金剛菩提，上面還掛著一個碩大的蜜蠟，手裡盤著一塊翡翠，走路都是老炮那種晃晃悠悠的感覺。
這一看就是愛好這行很久的樣子是吧。一看那菩提就是前幾年炒的最火的時候花大價錢入手的吧。
言而總之，一看就是我懂，我有錢的架勢。
那這樣的顧客我得好好介紹一下，爭取賣個萬八千的也是小意思吧。
於是我在他進門的一刻便站了起來。
就差給他鞠個躬了。
“您好，您隨便看看，這邊往裡都是工藝師的作品了，看看有沒有您喜歡的。”
他很滿意我的舔狗行為，臉上洋溢著看你就很懂事的表情笑了笑。
直接從最貴的區域看起來。
他慢慢從高到低移動著，問了我幾個壺的價格，我把價格小心翼翼的報給了他。
他拿起一個五千的壺，問我：“這個能不能便宜點？”
“哥，你喜歡先過來試試水，用一下試試，如果趁手，這個價格咱們可以商量，但是隻能說微降，時間久了您就知道了，我這人報價基本上就是我能接受的最低價了。”
“嗯。”他放下了，沒過來試水。
我卻沒有慌，這種情況很常見，他可能會看一圈，拿幾個過來選一把。
我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看他一把一把的將壺看了一圈，漸漸的，他走出了千元區。
百元區他只瞄了一眼，便轉頭看起了茶寵。
然後開始評論起來。
“這個茶寵做的，細節欠缺了點。”
“這個頭歪了吧。”
“這個毛做的也太粗糙了。”
“哎，這個怎麼破了？”
我聞聲過去看了一眼，確實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破損的。
“可惜了可惜了，你看看這個茶寵做的，眼睛這麼有神，整個形態也非常到位，表情栩栩如生。”
我感覺到有點訝異。這雕塑是做的不錯，但是誇這麼狠，難道是我個人能力有限不識貨？
不過貨我不識也算是正常情況，但是這工藝師賣我這個的時候，不是很貴啊。
一定是工藝師也不識貨。
我心想，反正都破了不如送個順水人情了。“哥，你要是不嫌他有破損，這個送您了。”
我頓時看到了他臉上喜悅都壓不下來的表情了。他握住茶寵的手條件反射的往後撤，將那個茶寵緊緊的放到自己的胸口的位置，彷彿那是什麼奇世珍寶一樣。
可能是因為我送他一個茶寵的關係，他又拿起來一個小達摩：“老闆，這個多少錢。”
茶寵的價格我容易忘，所以基本上都標了價。
我看了一下，沒有價籤。
“算你45吧。”
“30吧。”
“哥，跟你說實話，這東西多錢我都忘了，但是您能看上肯定不是這裡頭差的，我就記得我的茶寵的進價沒有低於35元的。”
“那便35元好了，我也不佔你便宜。”
我......
“好的，我給你包起來吧。”
到現在我還沒看出來他是什麼樣的人，那我這幾年算是白乾了。茶寵對我而言只是個點綴，這東西要賠錢也賠不了多少，我便同意了。
他坐到茶桌旁邊，拿起來我給他倒的茶喝了一杯。
“你怎麼還不給我包起來？”
“您選好了？”
“嗯，我看好幾個壺，我下次再來買。”
“哦，好的，馬上給您包好。”
他掃碼付了錢，我手機收到收款的提示聲，他便拿好東西走了。
我心理有點失落，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30元。
很好，然後我打開了收款播報。
他再次來是半年以後了。
就是在這半年裡，我開了另外兩個店。一個放一些茶室配套傢俱，另外一個店還做紫砂壺。而且那個店總體比這個老店高階一點。
這天，我照常在老店坐著。他又來了。
我臉盲。
而且我還是我。
所以上面說的開始的那些反應，我又上演了一次。
他繞著我的店轉了一圈以後，說沒有能看好的。
我便舔狗似的跟他說：“哥，要不我帶你去那邊店看看，那邊店整體比較高階，我這邊比較好的一些工藝師的壺，都讓我拿那邊去了。”
“嗯，好的。”他也來了興趣。
於是我把老店一鎖，滿懷期望的帶他往那邊走。
路上，他跟我說：“我是你家的老客戶了，你是不是不記得我了？”
我驚了一下，腦子裡搜尋了一番，也沒有記起他來，但是嘴上還是應和道：“嗯，我記得啊，不然我帶你去那個店看麼？”
“嗯，上次我買那個達摩拿回去跟我茶盤很合適。”
“......”沒錯，我現在才想起來，不知道他感覺出來了沒，我的步伐明顯慢了下來。之前心中的希望也消失不見了。
但是我還是領他去了新店。
“這把壺多錢？”
“哥，這把四千。”
“嗯，這把進貨價六百。”
我沒有吱聲。
“這把呢？”
“這把便宜點，這把一千八。”
“嗯，這把進貨價三百。”
“這把呢？”
我心理已經冒火了，但是還是耐著性子回覆：“哥，這把六千五。”
“嗯，這把進貨價八百。”
說實話，從我開店到當時，直到現在，那是唯一一次沒有壓抑住自己火氣的。我心想，大哥你這自信勁，不去算命真的是可惜了。
我對著他嘲諷道：“我都忘了進貨價了，你怎麼比我還清楚？你是算命的麼？”
後來他說了什麼，由於我怒火燃燒了記憶，忘了。
“哥，您看您還有啥要看的，沒有的話，我那邊店還需要人，我先回去了。”
“這把壺，八百的話，我考慮一下。”
我轉頭一看，一把高工的壺，而且是代表泥料，代表作，還是個花貨。
“嗯，你考慮吧，反正我不賣。”
再笨的人也看出來我情緒不對了。
“好的，那你先回去忙吧，我在商場再逛逛。以後我有空過來找你喝茶啊，再見。”
我假笑著點點頭，心裡想，最好不要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