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網際網路對傳統音樂產業形成巨大沖擊之後，在抖音等短影片將大多人的注意力從幾分鐘削減到幾秒之後，當下的音樂創作何去何從？如果說現在就是未來，那麼在當下的音樂裡，你可以聽到什麼樣的音樂未來？這是我在觀看《明日之子》第五季即《明日創作計劃》時候，一直在想的問題。
在最新一期的《明日創作計劃》裡，來自貴州六盤水的蔣先貴自出場就讓人印象深刻。斜挎著吉他，手持玫瑰花，古著衣裝風格，再加上棕色墨鏡，他像從畢贛電影裡走出來的人物。而演出開始之後，與其說他是六盤水的五條人，不如說他更像是六盤水的伍佰。他把故鄉的風土與地域想象唱進歌裡，復古舞曲風格搭乘搖滾，從保安與煤礦唱到愛人與玫瑰花，貧瘠中的浪漫。在上一期的《飛向月球》他唱“你去找宇宙飛船，我去引開保安”，這一期，他唱“這裡的風太寂寞，吹散了你和我”。在他身上，你可以看到近些年音樂創作的一個風潮：復古。復古不是對過往音樂風格的簡單重複，而是如何立足當下的時代情緒與個人成長經歷中的在地化元素去做重構與融合。
當然，蔣先貴只是年輕人的一個代表，年輕某種程度上意味著沒有限制，有足夠的特權去冒險。在其他的學員身上，同樣可以看到年輕與時代的共振，聽到他們如何用音樂來野蠻生長，聽到更多的異域風冬不拉第三流派的第三代傳承人，來自新疆的哈薩克族歌手阿依巴爾·都曼將新疆傳統歌謠與冬不拉彈撥結合，給整個節目注入新的血液。藏族青年晉美自信而大膽地在舞臺上呈現北上廣的年輕人所不瞭解的事，操著一口普通話的他並沒有忘記母語。當舞臺上響起別具特色的藏語歌唱，輔以吉他演奏和民族風情的口哨，觀眾可以感受到當下文化的多元性。放到整個網際網路文化中看，從丁真到晉美，之前有點了解又不那麼瞭解的地域正透過一個個有影響力的個體為大眾所知，他們透過自己的作品將家鄉傳向整個中國。
來自上海的“00後”青年胡期皓則成了海派文化的縮影，音樂上用西方音樂的R&B（節奏布魯斯）搭配Funk（放克），歌詞上則寫出年輕人的愛情裡的天真和懵懂，做到了“立足本土，放眼世界”。酷愛拳擊、外形甜美的混血女孩邁利撒出生在巴西，長在雲南，有過加拿大生活的經歷，鄧紫棋盛讚她像天使，她將自己流轉世界各地的體驗寫進歌曲《洄游》，以魚兒的洄游，寫自己與母親和外婆的親情以及年輕人漂泊的感觸。來自湖南的鐘易軒非常擅長音樂抒情，每次都惹得觀眾為之落淚。朝鮮族說唱歌手7Z則呈現出年輕人的生猛態勢，快言快語，鞭辟入裡，大有“我的地盤我做主”的範兒。
年輕人的視野同樣會關注社會熱點，更早的時候，來自北京的女孩李天姿將疫情生活寫入歌曲《一米之外》，獨闢蹊徑，以輕鬆的姿態呈現沉重的內容，極具感染力的同時，也不落窠臼。以歌曲《下山》爆紅網路的歌手“要不要買菜”去年曾以一首《火紅的薩日朗》為疫情中的人們帶來歡樂，這次他帶來了《卑微小調》，同樣是輕快簡單的旋律，童年生活入歌，“長大後，沒牛羊，夏天只能躺床上”，一絲調侃的背後，卑微而又自信。
這是本季《明日創作計劃》令人印象深刻的幾個代表性選手。當然，節目並不止於此，以“呈現出不同地域本土文化下真實的生命力”為目標的節目組，從全國篩選選手，按照地域分成東西南北。選手們既是地域的代表，也是自我氣質的彰顯。透過他們演唱的歌詞內容和所用的樂器，即便是不太懂音樂的門外漢，也可以感受到明顯的差別。比如，以國風創作為招牌，來自貴州遵義的李桑野，用中國大鼓和木魚搭檔成節奏組，在歌詞寫作上，像“獨望孤傲，入江湖為逍遙，夜挑燈看刀，化解這恩怨再長笑”這類歌詞，明顯能看出傳統古詩文的影響，川貴的豪氣碰撞嘻哈說唱，中國元素大放異彩，這是新一代年輕音樂人的姿態，也是網際網路時代“去中心化”以來，在北上廣的流行文化之外，我們得以見識到這片土地有如此豐富和遼闊的文化。
音樂類綜藝節目層出不鮮，要脫穎而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單就《明日之子》系列綜藝而言，主打唱作人的《明日創作計劃》已經是第五季了，如何不重複自我？節目還是花了很多工夫的。還記得《明日之子第一季》偏向音樂偶像養成類節目，毛不易成最大贏家；《明日之子第二季》更側重從素人音樂人裡挖掘有偶像潛力的音樂人；到了第三季，改名為《明日之子水晶時代》，與“她力量”相呼應，將重心轉向女性音樂人和偶像的培養；《明日之子第四季》則緊隨同期音樂資本市場火爆的樂隊文化，主打獨立樂團。到了第五季，如何在兼顧大眾接受度與音樂審美上達到平衡？在做到順應音樂市場潮流的同時，也能不媚俗地挖掘出可以給樂壇帶來新活力的音樂人和樂隊？
從節目最終的呈現效果看，首先勝在了立意和形式上的創新，來自全國各地，背景和性格迥異的選手以及分組賽制都讓節目更有看點，而節目組對選手的創作沒有太多幹擾，也使得他們可以自由表達。雖然生活的經歷和背景相差甚大，但從這些年輕選手身上，都可以看出不刻意迎合主流，將生活與時代，大我與小我相結合，率性自主地表達。他們既關心愛人與玫瑰，也不會忘了疫情與工廠。
有意思的是，很多選手私下偏靦腆內向，但只要站在舞臺上，就會光彩四射，這種舞臺上下的反差，反倒是另類真誠的體現。因為真誠，他們才得以不把特色的風情變成一種噱頭，而是實實在在有藝術感染力的音樂作品，共情而不煽情，既可以腳踏實地，深入到日常生活百態，也可以在內心飛向宇宙，用想象力將復古變成未來的流行，從而在當下的音樂綜藝類節目中獨樹一幟，成為了一場給所有明天的音樂盛宴。
來源：北京青年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