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荒誕，和批判的力量

□濟南時報·新黃河客戶端記者 錢歡青

《揚名立萬》的官方簡介，有一個吸引人的“懸疑開場”：月黑風高之夜，一群電影人被秘密召集到一起，欲將轟動一時的血案翻拍成電影，藉此揚名立萬。殊不知他們正身處案發現場，並將步步陷入一個巨大迷局之中，而兇手就在他們中間……電影中的故事當然不能等同於簡介，否則人們為何還要進電影院?可惜很多國產片的水準，是電影還不如簡介吸引人。《揚名立萬》當然不是，一個“劇本殺”式的懸疑故事，現場的劇本編織和剛剛發生的血案交織演進，懸疑中透著荒誕，荒誕中散出幽默，幽默中又不乏批判的力量。這部起初並不被看好的影片，一路口碑升級，看來自有道理。

影片以“戲中戲”“局中局”為結構形式，因此片中的懸疑也是在“現實”和“案件”兩個方面層層遞進：“現實”的故事是民國時期一幫電影人被一個老闆召集在一起“構思”電影;“案件”是這些電影人要編織的故事素材，而令人驚異的是，案件中的殺人兇手就在現場。這裡不作劇透，只論懸疑。“現實”中的懸疑體現在導演、編劇、演員、老闆等各色人等自身的現場表現、心理變化和命運走向，影片一層層展現，讓每個人物的性格一點點呈現，並將這些人物的過去，他們表面光鮮實際各自“惶恐”的人生揭示得一波三折又入木三分，而最終這些人不約而同地“勇敢選擇”，則是正義在內心的落地之聲。所以“現實”中各色人等的心路歷程，是多層懸疑的產生和消解，是懸疑消解後的擲地有聲。再來看“案件”的懸疑，影片更是將其處理得“步步驚心”，一個轟動上海灘的“三老案”，三位黑白通吃的大佬同時在同一個房間被人謀殺，種種線索令人生疑，而兇手居然被拍電影的老闆“請到”現場，供大家“挖掘素材”。“兇手”的講述於是在編劇等人的“採訪”下層層展開，謊言和真相交織出現，出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反轉一次次出現，案件牽出案件，人物引出人物，故事生髮新的故事，難得的是，所有被牽引出來的這些案件、人物和故事，都能圍繞核心案件，因此不顯散亂，反而能讓故事核心更加紮實。

再說荒誕。“劇本殺”的故事結構原本就讓電影呈現出濃厚的荒誕色彩。而在權力和金錢的作用下，各種荒誕層出不窮。影星風光之時頤指氣使，一不如意就扇人耳光，過氣之後成了萬金油，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語;所謂的老闆居然能把一個死刑犯帶到“劇本討論會”現場;而隱藏在案件背後的所謂“三老”，則更是令人瞠目結舌的荒誕存在，他們有著軍政背景，黑白通吃。荒誕的還有電影的拍攝，片中的這些民國時期的電影人，不敢在國內拍這個題材，電影最終是在越南上映。

其實片中的幽默也很值得一說。比較搞笑的是從美國歸來的“功夫明星”“小達”，“小達”性格直爽，情商堪憂，號稱歸國明星，其實在好萊塢當替身，現實中一遇到事兒，還膽小如鼠。片中不少笑料集中在“小達”身上，比如他吹牛說自己輕功了得，上通風管道易如反掌，結果屢次摔倒地上，令人噴飯。類似這樣的帶著“黑色幽默”的段子，特別能讓人聯想到韓寒的風格，果然在這部《揚名立萬》中，韓寒也有一個重要的角色——監製。

最後我想說說影片的批判精神，影片講究“留白”，不少地方都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卻能寓批判精神於荒誕、懸疑和幽默之中。震驚上海灘的“三老案”，背後包含的金錢和權力對人肆無忌憚地碾壓，那些被侮辱和被損害者以命相搏的悲愴，那些無以言說的“不敢”，都在濃黑中升起，又被影片一筆帶過，卻鋒芒不減。這樣的影片特色，或許也帶著韓寒的影子。我想看過電影的人對影片最後的“黑衣人”一定印象深刻，一幫牛得不跟任何人解釋的黑衣人，領頭的幽幽說了句話，不動聲色，卻振聾發聵：“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麼嗎?是記憶，記憶就像火苗，只要有一點兒，便有變成燎原之勢的可能。”

於是這幫電影人跑去越南，於是電影在越南上映了，於是他們坐的船翻了。至於記憶如何流傳，影片沒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