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東遷,王道崩殂,周祚衰微,天下禮崩樂壞,寓示彼時治理結構不切時宜,體制矛盾激化到不可調和,也就是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講的生產力(動態)發展到一定階段,固有的生產關係(靜態)與生產力不匹配並桎梏生產力的邊際效用(井田制),生產力與生產關係將以革命的形式重構調適,這也暗合馬爾薩斯陷阱。
縱觀春秋戰國,具備一統天下的有晉、楚、魏、秦四國。春秋之晉,地處中原沃野,幅員遼闊,人口最多、國力最強,然而“晉無公族”、“卿大夫制”嚴重製約了國家力量動員,事實上,沒有中央集權,難以形成統一意志,及至智伯不合時宜的施政方略,使得魏(恆子)趙(襄子)韓(康子)三家分晉,歷史進入戰國。
戰國初期,魏文侯任用李悝、吳起、樂羊、西門豹、子夏能臣幹吏,富國強兵,抑趙國,滅中山,連敗秦、齊、楚諸國,拓土千里,使魏國成為戰國第一個稱霸中原的霸主,彼時,秦沒有商鞅變法、齊沒有田氏伐齊,六國均未崛起,魏錯失一統天下的機會視窗,概其因有三:1、周以來共主思想的稱霸意識,使魏國諸君認知框架中沒有統一天下的概念和意志,思想是行動的先導,沒有想法變沒有行動;2、文侯之後,李悝變法未能得到後世之君恪守護法,以致強魏半代,功敗垂成(李悝堪稱變法典範,其政治上廢除世襲制,倡導權責利對稱統一,打破階層固化,激發社會活力;經濟上廢除井田制,“盡地力”、“平糴法”,激發生產力,迅速實現經濟富強,尤其平糴法,延續千年;制度上,以其《法經》為核心,倡導法制,乃法家鼻祖;軍事上,施行“武卒制”,開啟募兵制,吳起橫掃天下的魏武卒亦是以此為基礎。)。3、魏處平原,乃兵法雲四戰之地,凡與國接壤,必整軍備患,國力耗於備戰,此地理天然劣勢。
楚國國土最大、物產最豐饒,卻也沒能統一華夏,究其原因,楚國內部的政治混亂(貴族、地主階層的影響力巨大,類似於後世的門閥制)以至於國家無法完成集權,更無法一統天下。
秦一統有四:1、地利、2、制度之立賢不立嫡、3、制度之人才、4、制度之法制
1、秦起於西北邊陲,為中原諸國視為蠻夷,文化差異導致的意識形態鬥爭,使國家壓力極大,基本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加之春秋戰國是一個真正弱肉強食的時代,這種內外環境困境迫使歷代秦君不得不勵精圖治,以圖自保,骨子裡的憂患意識強於六國之君。與此同時秦地易守難攻,形勝之國,帶河山之險,懸隔千里,兼有四關:函谷關、武關、散關、蕭關,守國所耗國力少。
2、《公羊傳》“嫡子生,不以名,令於四境,擇勇猛者立”。中原各國遵循立嫡制,一定程度上避免了王位糾紛,但嫡長子不賢,國必衰微(這是封建制度的根本弊端,即將國運寄予不確定的君主,以致遇明君則興,遇昏君則衰)。秦則不然,不僅傳子時不傳嫡長只傳賢,甚至還有將君位傳於兄弟的現象,如武王傳於昭襄王。另外,秦還有一個特別的地方,兄弟繼位,其他兄弟基本都要承擔輔佐的職能,從沒出現奪權的現象,公子虔輔佐秦孝公,樗裡疾輔佐秦惠文王,皆如此。除了權柄的受讓,秦國曆代更替,更有一統天下志願的傳承,這是六國所不具備的思想認知。
3、對人才的重視。秦處偏禺,本土人才匱乏,然歷代秦君重視人才,能網羅天下英才為己用,孝公有商鞅,惠文王有張儀,昭襄王有范雎,莊襄王有呂不韋,始皇有李斯,反觀六國,齊有稷下學宮,天下英才薈萃,闕不能用,泱泱大魏,人才濟濟,諸如吳起、衛鞅、孫臏、樂毅、張儀、範睢等,皆輸予他國,堪稱戰國第一人才輸出基地。
4、商鞅變法,沿襲李悝變法(徙木立信襲於魏時吳起西河徙木立信),法度相一,然而始皇之前六世之君能恪守秦法不易,以致法入人心,成為公束力,使國之意志凝聚民力(道,令民與上同欲也),源源不竭。反觀諸國,管仲襄桓公、李悝助文侯,非無聖君幹吏,亦有明法賢章,所不成者,止於弗能自上而下(衛鞅變法,公子駟殺人,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師公孫賈,放逐贏駟。法之不行,自上犯之。)、一以貫之。一張藍圖繪到底,方能久久為功。知古諷今,當下某些組織、某些公司,制度執行,雙標乃至多標,迂迴變通,形同虛設,弊政敗亡之際。
當今華夏,應感謝秦統一祖國,否則印度式的內部割裂,必將使國家無法形成統一文化、統一制度、統一意志,為外族御躪。外因透過內因作用,外部矛盾透過內部矛盾發揮效用,內聖才能外王,所有革新,不可生搬硬套別人的制度,應以己內因之弊為出發點,自上而下、一以貫之,方有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