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中,魯智深多次幫助林沖,從相識之始,見到高衙內調戲林沖妻子,魯智深想要幫林沖去教訓高衙內,可卻被林沖攔下。
官場規矩:官大一級壓死人。所以林沖面對比自己官職高的人,他低聲下氣。他攔下魯智深無非是怕魯智深出手打了高衙內,高太尉不會放過他罷了。
後來在野豬林,林沖差點被董超薛霸兩人殺害,他都忍氣吞聲,也不過是他為囚徒,兩人為官差。若非魯智深暗中跟隨保護,他林沖焉有命在?
在《水滸傳》第八回裡,“魯智深大鬧野豬林”救下林沖,將他一路護送到滄州附近才離開。告別時,魯智深對林沖說的是:“兄弟保重。”
此後直到“三山聚義打青州”後,魯智深也上了梁山,與林沖再次相逢時,劇情早已到了第五十七回。
久別重逢,不說“久別重逢非少年,執杯相勸莫相攔”,但至少也該“相逢握手一大笑,古人風物兩依然”,可是兩人卻顯得極為生分。
席間,林沖道謝魯智深野豬林相救一事。魯智深主動問道:“灑家自與教頭滄州別後,曾知阿嫂資訊否?”
林沖答道:“小可自火併王倫之後,使人回家搬取老小,已知拙婦被高太尉逆子所逼,隨即自縊而死,妻父亦為憂疑,染病而亡。”
久別重逢,魯智深再沒有叫過林沖一聲兄弟,而是稱其教頭;林沖到也還算有自知之明,他順了魯智深的意,沒有自稱小弟,而是小可。
林沖曾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而教頭是官稱,官場之人才講究級別。江湖上講義氣,如同《水滸傳》的插曲“兄弟相逢三碗酒,兄弟論道兩杯茶。”真真是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而以魯智深的性子,最是豁達大度,如若林沖沒有觸碰到他的底線,他不會同林沖如此客套。他長得很粗獷,平時大大咧咧的,其實他活得最通透。
再次相逢,兩人既不是把酒言笑,也沒有握手相合,魯智深話裡話外皆向林沖傳達一個資訊:你不再是我兄弟!
為什麼魯智深不再把林沖當兄弟了呢?可能是林沖做的很多事情,都讓魯智深瞧不起。
對魯智深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一直都在救女人。從金翠蓮到玉嬌枝,從劉小姐再到林沖媳婦,每一次魯智深都會伸出援手,並且每一次他都沒有連累到所救之人。
唯一一個沒救成功的就是林沖的妻子,從魯智深的角度看來,林沖阻攔自己出手教訓高衙內,不僅是糟踐林沖自己,更委屈了林夫人。
林沖雖為八十萬禁軍教頭,但為人真的太過懦弱。對傷害他的人,他總是忍氣吞聲,甚至卑躬屈膝。
高衙內調戲妻子,為人夫誰能忍?魯智深當時便直言,你怕那廝,灑家可不怕。誤入白虎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林沖卻逆來順受;董超薛霸野豬林殺害林沖,林沖卻不敢報復;好不容易在魯智深護送下到了滄州,卻被管營羞辱、勒索,他低三下四拿熱臉貼冷屁股。
在上梁山之前,面對一次次的迫害,林沖只砸了陸虞侯的傢俱,拿刀在陸虞侯門外晃悠了幾天以示警告。直到後來才殺了陸虞侯,那也不過因為陸虞侯官階與他不相上下。如果換做官階比他高的人,他大概還會繼續忍氣吞聲。
林沖一面對害自己的人卑躬屈膝,一面深深傷害了真正愛護自己的人。
林夫人誓死不從高衙內,發誓等他服刑歸來,他卻休了妻子;魯智深與他無親無故,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他卻將魯智深的來頭告訴董超兩人,於是高太尉不讓相國寺收留魯智深;面對高衙內等人迫害他能忍氣吞聲,卻在上梁山後受不住王倫打壓和冷落,火併王倫。
最不值得的就是林沖的妻子和岳父,他們以一片真心對林沖,卻沒有換來林沖同等對待。
在那樣的年代,丈夫被判重罪發配他鄉,這對一個女人而言是何等的噩耗。更何況家裡頂樑柱不在,自己還要獨自面對高衙內的垂涎。這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而言是何等的不易,然而面對如此艱難的局面,林夫人始終堅強如一,發誓等林沖歸來團圓。
而林沖的岳父張教頭不畏高太尉權勢,全力營救林沖。在他被髮配後,他頂著高衙內的威脅,將女兒接回家中保護起來,只等林沖歸來。
可林沖呢?他被髮配之時,說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話,堅持要休妻。理由是:“娘子在家,小人心去不穩,誠恐高衙內威逼這頭親事;放心不下,枉自兩相耽誤”。
種種行徑,他林沖就是個懦夫!如果一開始的忍氣吞聲是害怕連累家人,畏懼高太尉的權勢。那麼誤入白虎堂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即使自己不反抗,高衙內等人也不會放過他,那他為何還不反抗?
奪妻之恨都能忍,還是個男人麼?他還不如林夫人來得剛烈。而且在那種時候休妻,無異於將夫人往火裡推。而林夫人當時只有兩條路,要麼死,要麼委身高衙內,林夫人選擇了死。
上梁山前,林沖曾在山下酒店題了一首詩:“仗義是林沖,為人最朴忠。江湖馳譽望,京國顯英雄。身世悲浮梗,功名類轉蓬。他年若得志,威鎮泰山東。”
可他真的仗義麼?真仗義為何要坑魯智深?他又何曾有過“京國顯英雄”?明明有著不低的武功,卻一昧的忍氣吞聲,最後不僅自己逃不了被流放的命運,還害得妻子被逼自盡。
而魯智深一路都在救女人,所以他問林沖的第一句話就是“嫂子如何?”可林沖的回答無疑是他最不想聽的。他叫林沖林教頭,卻依然稱林夫人“阿嫂”,親疏立顯。林沖武功高強卻懦弱無能,林夫人雖為一介女流,卻死得剛烈。
相別時一聲兄弟,即使前路艱難險阻,至少還有一個兄弟時刻牽掛著自己。再相逢時,一聲教頭,相顧無言,惟有心淚千行!何等心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