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向尼雅(即現在的民豐)的途中,尼牙孜趕上了斯坦因的隊伍,他從和田給斯坦因帶來馬匹和郵件,郵件中的家信從歐洲經克什米爾再到喀什到和田一路送來。
最近的一封是1900年12月7日他哥哥從匈牙利寫來的,可見投遞速度是很快的。
尼牙孜是斯坦因從喀什僱的翻譯,同時從喀什還僱了駝夫哈桑和廚師沙迪克,這三個人陪同斯坦因作全程考古探險,而挖掘的勞工則隨時隨地臨時僱用。
尼雅綠洲,一片房屋和村落沿著河岸兩旁分佈,好像是玄奘記述過的古和田王國的邊城,伯克們同樣熱情接待斯坦因為他的旅行隊準備了滿意的住處。
集市上擺著和田運來的乾果和中原的茶葉,人們為開齋節做準備選購這些奢侈品。
1月22日,斯坦因很難拒絕他的穆斯林僱員和隨從過節的要求,讓他們休息了一天。
斯坦因自己則上街拍照,大人們羞怯,不讓他拍,而兒童和乞丐們被他的銅板引誘到照相機前。
他發現這裡的農民和和田的一樣,樣子很像歐洲人,他想起一些令人懷疑的解釋,不過,民族遷移在歷史上有過的次數絕對不多。
這個時候,斯坦因的駝夫哈桑在街上閒逛。他碰到一個叫伊卜拉欣的村民,給他看兩塊寫有字的木片,他當然看不懂,但他知道斯坦因找的就是這類東西,拿回去給斯坦因看。
斯坦因看到木版上面的字簡真是驚呆了,那上面的字和公元1世紀流行於印度最西北部的佉盧文字一樣,那是一種早已死去的月氏貴霜王朝所使用過的文字。
斯坦因迫不及待地請伊卜拉欣作嚮導。他強壓住激動的心情,請伊卜拉欣作嚮導,並且告訴他,如果帶自己到發現木片的地方去,他會給伊卜拉欣一筆錢。
伊卜拉欣很後悔一年前去那所古城的房屋時沒多拿些來,就是拿來的也給孩子們做玩具毀壞了。
斯坦因立即招兵買馬,組織起近四十個勞工的隊伍前往古城,他預料到這個古城年代可能更悠久。
在沒水的地方挖掘,首先要保證龐大隊伍的飲水問題。斯坦因他們趕製了一些口袋和網子,從結冰的河裡砸冰運往古城。
沿著冰凍的尼雅河向前走,一直走到河流冬季消失在沙漠的地方,但夏季洪水會流得更遠。
他們沿著古河道走,1月27日,到達尼雅古城遺址,它距離現在的民豐縣一百三十公里。
他們首先看到的是某個古時候的村莊,有枯樹和籬笆,還有陶器碎片。
很快,他們走到有古代大房子的廢墟里,那裡也有佛塔遺蹟。
斯坦因把自己的帳篷支在古城中間,默默地躺下來,期望著有大的發現和收穫。
一路上他曾不斷監視著伊卜拉欣,他怕伊卜拉欣知道木片的價值後會逃跑不帶他去或著把他帶到別處。
他多慮了,除了他,恐怕沒有人知道那木片的價值。
1月28日大清早,他直奔伊卜位欣指給他的發現木牘的那個廢墟,在粗大的木頭碎塊中,斯坦因發現很多木牘,在其他地方也發現同樣寫有佉盧文字的木牘。
斯坦因給暫時顧不上挖掘的廢墟安置了一個崗哨,防止別人拿走。
接下來的清理工作較“丹丹烏里克”容易,屋子不十分大,沙埋也不是太深,一間屋子被清理出來時,在原來地面各處和西邊與壁爐兩側相連的牆臺上,發現了大約兩打寫著文字的木牘,繼續搜尋,又找到一些,一共有八十五塊之多,後來又找到一些。
一下子得到這麼多古代文字資料,大大出乎斯坦因的意料。
工作一天後回到帳篷裡,斯坦因興奮異常,急忙寫好挖掘記錄之後,就開始研究那些儲存完好的不尋常的木牘。
他把自己裹在皮大衣裡,用凍得僵硬的手指拿著木牘翻來覆去地看,嘴裡唸唸有詞地試著讀那紀元第一個世紀的文字。
經過對能夠準確讀出的單個或複合字母及反覆出現的特殊變音詞尾的一系列音值分析,斯坦因肯定這種文字所使用的語言是一種早期的印度俗語,更令他高興的是木牘儘管開頭簡短的程式完全一致,但內容差別很大,他最擔心這些木牘全是千篇一律的佛經,現在看來他的擔心是不必要的。
寒冷隨著夜的加深而加劇,溫度計顯示氣溫到了零下二十多度,斯坦因被嚴寒逼進被窩。
在一座好像是當地官吏們辦公的官署的屋子裡,又發現六十枚木牘,有一些緊靠著摞成小堆,彷彿最後離開的人整理過。
內容大概是備忘錄、帳簿等需要儲存的檔案。
他們儲存給誰呢,也許他們自己也不知道,但沙漠知道,沙漠替他們把他們的文明和智慧留給人類遙遠的後代。
每發現一些木牘,斯坦因就用半凍僵的手在木牘表面做上標記,註明出處等。
這在考古中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但沙漠風吹起的塵霧掠過木牘時,幾乎會抹去斯坦因寫在木牘上的鉛筆字跡,就是這可怕而強大的風蝕,才使古城被漸漸吞沒。
在整個挖掘過程中,斯坦因一直在心中復原著古尼雅城的舊貌,為了這心中的復原,他繪製了房屋、棚圈的平面圖。
最生動的發現是一座宅屋中的冰窖。
窖底,兩棵白楊樹幹並排放在一起,能使冰塊離開地面,上邊蓋上厚厚的一層樹葉以遮蔽夏日的炎熱。這種方法,一千多年後的當地富足的百姓還在使用。
除了木牘,斯坦因還發現了紡織方面的樣品,有毛氈、工藝精細的織毯,上面織有精緻的幾何形圖案,色調和諧,色彩鮮明。還有紅柳木做的弓和書寫用筆,蘋果木的手杖,細楊木的擀麵杖,飾有木雕藝術的椅子部件;用這些部件居然安裝出了一把完整的椅子,使人們非常吃驚。
他還得到許多東漢時期的古代中國銅錢等等。
一把腿被雕刻成站立著的獅子,扶手被雕製成頭和胸部像人、腰以下明顯像鳥、腿像馬而蹄子強壯有力的雌雄怪物的椅子是令人驚詫不已。
至於古城的建築藝術和園林佈局,更是獨具特色。
工作了一天之後,斯坦因漫步在鄉間小路上,環繞著果園的灌木籬笆露出流沙,等距離栽種的白楊樹雖已乾枯,但它仍然把筆直的軀於挺立在流沙中,一千六百多年彷彿一瞬,一千六百多年前的枯樹葉在斯坦因的眼前被風吹著四處飛舞時,一種消失了時間觀念的奇怪感覺左右了他。
是啊,置身在這死寂的沙漠中,置身在古老城市的廢墟中,遠離有生命氣息的環境,人難免會時空混亂精神恍惚。
斯坦因意志堅定尚有時不時的奇怪感覺,他的隨從及僱員短暫的情緒失控就更是正常的了,即將上演的一場小暴亂也是似乎必然要出現的。
敬請期待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