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陳勝“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號召一出,各地反秦勢力紛紛興起,渴望擊垮這個橫徵暴斂、昏庸無度的秦王統治。
楚國名將項燕之子項梁也在其中之列,在楚國貴族的響應下,項羽在鉅鹿破釜沉舟一舉消滅秦朝軍隊。
這也印證了《史記﹒項羽本紀》中的八個字“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這三戶絕非僅僅的三家人,而是當時楚國屈景昭三個大氏族。
那麼,有如此龐大的三大家族坐鎮楚國,為何國祚長達800楚國還是滅於秦國?三大家族從何興起?它們在楚國的興衰歷史中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呢?
三大始氏族的起源
楚國詩人屈原曾在《離騷》首句中提到“帝高陽之苗裔兮”,句中“高陽者,黃帝之孫,昌意之子也”,即顓頊乃楚國的祖先。
楚國國君皆為羋姓,熊氏。古代姓、氏是不可完全混為一談,姓代表著血緣出身,氏代表家族集團,一般姓不可改,氏是可以變化的。
因此楚國上至國君,下至臣民皆為羋姓,但是氏各有不同,比如屈、伍、左等百餘個羋姓後裔。
楚國君主傳至楚武王時,其次子熊瑕被分封到屈邑,因此,熊瑕這一脈便以封地“屈”為氏,即屈氏。
屈氏的來源於封地的名字息息相關,而景、昭兩氏與楚國的命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俗話說“虎父無犬子”,令周天子都忌憚幾分的楚武王之子文王、其孫成王、曾孫莊王都是一代雄主。到了楚平王時期,由於聽信佞臣讒言,將伍奢一家全部誅殺,只有伍子胥倖免於難,逃至吳國,卻也給楚國埋下差點亡國的惡種。
由於伍子胥和楚平王的恩怨,伍子胥一路協助吳王闔閭帶兵滅楚,甚至挖開楚平王的墳墓,將他鞭屍三百以報仇雪恨,楚國在這次重創下,差點導致亡國之災。
在楚國尚有一絲生機的情況下,楚平王的庶子子申以雄才大略光復楚國,並迎回自己的弟弟楚昭王。
因亡父楚平王的諡號為景平王,因此子申這一脈以“景”為氏。
之後,楚昭王又將自己的庶子子良分封出去,子良則以楚昭王的諡號“昭”為氏。
(伍子胥鞭楚平王)
從屈、景、昭三個氏族的起源來看,屈氏的歷史最為悠久,興起於春秋初期,景、昭二氏大致興起於春秋末期。
然而,楚國的歷史上並非只有屈、景、昭這三個氏族,各大氏族之間是和和睦睦地共同致力於楚國的發展,還是明爭暗鬥地爭奪發展空間,乃至威脅國君的權力?
氏族之間力量的此消彼長
在當時春秋戰國時期,周天子實行分封制,在國內分封同姓子弟、大臣等。若說周天子是大分封,那楚國國內就是“小分封”。
歷代楚國國君都會將子孫分封到各地,並擁有新的氏,因此楚國羋姓有100多個氏。
(孫叔敖)
而隨著楚國的發展,楚王較為重視屈、鬥、成、蒍四大氏族,當時國內掌握一國之國柄的近30餘位令尹皆出自這四大氏族,如當時的屈原、蒍敖(孫叔敖)都曾擔任過令尹。
雖說楚王需要臣子相互制衡以免權力過於膨脹,但久而久之四大氏族明顯威脅到楚王的權力。
因此在楚王的推波助瀾下,鬥、成、蒍相繼被滅掉。屈氏雖得以倖存,但也元氣大傷。
(屈原)
春秋末期,景、昭兩氏族相繼崛起,儼然有和屈氏並駕齊驅的勢頭。
楚國到了楚懷王時期,又是一個昏君當道,也難怪這是屈原會投身泊羅江以身殉國。
戰國時期,韓、趙、魏、燕四個小國的發展勢頭較弱,唯有齊、楚、秦三個大國可以相互抗衡。
當時也有一些縱橫家在各國遊說,楚、齊兩國本欲聯合伐齊,但是秦國連橫家張儀為了離間齊楚聯盟,竟以秦國六百里為籌碼,割裂齊楚聯盟。
楚懷王竟毫不猶豫地背叛了盟友齊國,並且張儀還拒給六百里的封地。此時的楚國可謂兩面受敵,不僅沒有了盟友齊國,秦國也是個虎狼之敵。
(楚懷王)
勃然大怒的楚懷王攜親信屈氏與秦戰于丹陽、藍田,皆以失敗告終,屈氏的力量也在此戰中耗損巨大。
尤其是楚國被秦國奪取八座城池後,楚懷王不聽屈原等人的勸阻,前去武關與秦昭襄王會盟,最終被秦國扣留,以致剋死於咸陽。
至此,屈氏再無以往的勢力,楚王也棄之不用,景、昭兩氏幾乎獨大於楚國,屈原也是在此時以滿腔的悲憤作出《離騷》。
氏族鬥爭耗盡國力
若說鬥、成、蒍、屈氏的衰落只是各氏族內部力量的此消彼長,那麼,在楚悼王時期的吳起變法中,各氏族是楚王改革的極大阻力。
戰國初期,秦國商鞅變法、趙國胡服騎射改革都在一定程度上促進國家經濟和軍事的繁榮強大,楚悼王也任用吳起進行變法。
(吳起)
春秋時期,各國根據血緣親屬關係進行分封和賞賜,但是其弊端也隨之凸顯。吳起變法中規定,取消貴族特權,貴族封君傳至三代就要收回俸祿和部分土地,並且將他們遷至偏遠地區。
吳起的變法措施確實在楚悼王時期加強了中央集權,但是在變法的極大支持者楚悼王去世後,這些有氏族們形成的貴族聯盟群起而攻之,將吳起射殺。
吳起變法的失敗令楚國錯失搭上“改革發展”的快速列車,與之相反的秦國卻在變法後實現國力強盛。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氏族力量的盤根錯雜,且已經深深地紮根於楚國的根脈之中,任何想要侵犯他們權力的攻擊者,都會受制於這些貴族氏族。
其實,從三家分晉和田氏代齊等事件中就可以看到氏族貴族力量的壯大,勢必會危及國家的發展,那隻顛覆政權。
楚國屈、景、昭三大氏族雖然並沒有將楚國取而代之,但是他們之間彼此的內鬥也極大地抑制了楚國的發展和團結,最終釀成秦滅楚的亡國悲劇。
大敵當前,氏族寧舍大家保小家
周天子在實行分封諸侯,並賦予諸侯極大政治、軍事權力的同時,也規定了諸侯對天子有朝覲和拱衛王室的義務,即當週天子遇到危險時,諸侯王有責任出兵保護周天子。
在楚國也是同樣的情況,楚國的土地透過分封給貴族子弟以及大臣,楚王實際的土地和兵權日漸萎縮。
反觀之秦國,透過商鞅變法、遠交近攻和連橫等政策,逐一滅掉韓、趙、魏,齊國在秦國“遠交近攻”的策略下暫時皆為盟友,燕國在東部沿海地帶,那麼滅楚之後便可以借道滅齊、燕。
面對秦昭襄王滅西周和擄九鼎回咸陽的僭越行為,楚國氏族們非但不借此為楚懷王報仇,還拒絕楚考烈王希望出兵助東周伐秦的請求。
當秦國將劍指向楚國時,氏族們雖然在前期給楚國軍隊大力提供糧草和裝備,楚將項燕也一舉打敗秦國名將李信和蒙恬。
但是隨著戰線越拖越久,大家都不知道楚國對秦國的勝算有多大。各個氏族心懷鬼胎地謀劃著怎樣可以實現自身的利益最大化,全然不顧前線戰士和戰況。
秦王對兩次敗績心生恨意,命王翦率軍60萬攻楚,而當時楚國僅有20萬兵力與之對峙於楚國邊界。
或許我們都幻想楚國能像赤壁之戰、官渡之戰等取得以少勝多的戰績,畢竟楚軍的後方就是本國的大本營,不像秦軍因路途遙遠會有糧草供應不及的後患。
但是,在實際的對戰中,不是秦將王翦想要速戰速決以免因糧草斷供,影響軍心和軍隊力量,而是項燕迫切想要快速結束戰爭。
由於楚國氏族拒絕向前方軍營運送糧食裝備,楚軍內部已經面臨糧食告急的危機,項燕只得開啟城門主動迎戰。
可想而知的是,一面是餓得飢腸轆轆的楚軍,一面是吃了兩次敗仗,想借此反撲的餓狼,最終以楚國滅亡而告終。
楚國滅亡,以往的氏族貴族已沒有楚國這個龐大的樹幹來依附,不還是淪為了亡國之奴,乃至階下囚嗎?
國祚800餘年的楚國,在最為鼎盛時期甚至可以“問鼎中原”,直逼西周都城洛邑,向周天子示威。然而,最終卻落得無兵可打、無糧可供。
其實,楚國的發展類似西周的興衰,其亡國根源一定程度上源於分封制的僵化。
正是因為不斷分封貴族子弟以及功臣等,導致氏族之間的血緣聯絡愈來愈根深蒂固,甚至侵蝕王君的統治。
再者,氏族之間的相互傾軋和爭權奪利,從內部瓦解了國家的凝聚力,導致外敵入侵時,仍然只顧及個人的小家利益,而忽視國破家亡的悲劇。
不可否認的是,楚國內部的“小分封”在最初確實是國家強大興盛的助推器。但是久而久之,不經任何改革與更新的氏族力量卻是加速楚國滅亡的催化劑。
因此,依靠血緣形成的地緣政治最終被秦始皇時期的地域政治所取代。這也是我們現在為什麼強調民族團結重要性的原因,“二人同心,其利斷金”。
若擋住楚國的氏族們能“像石榴子一樣緊緊擁抱在一起”,或許楚國會有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雖然歷史沒有如果,但是卻可以“鑑於往事,有資於治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