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被俘的國民黨高階將領中,王陵基官至上將,當過四川省主席,級別比杜聿明、王耀武、宋希濂等人還要高。
不過王陵基這個“上將”,實際上是個“水貨將軍”,分量不足。以致於國民黨軍隊在大西南遭遇慘敗之時,王陵基給蔣介石發電報求救,希望能派飛機接他去臺灣,但是蔣介石卻沒有搭理他。
01-兵敗被俘
1948年11月6日,淮海戰役打響,解放軍華野、中野2個月時間殲敵55萬人。國民黨兵敗如山倒,蔣家王朝氣數將盡。
國民黨高階將領中仍有人看不清局勢,妄圖負隅頑抗,時任四川省主席兼保安司令的王陵基就是其中之一。為向蔣介石表忠心,他公然叫囂反共到底,斥責別人貪生怕死想逃跑,自己發誓不投降。
然而事與願違,僅僅一年後他就成了解放軍的俘虜。
1949年7月,退守四川的國民黨殘存勢力還在做“困獸之鬥”。王陵基認為,胡宗南守四川的北大門,宋希濂守四川的東大門,加上楊森、孫震等人的協助,四川可保無事。
三個月後,解放軍向四川迅猛挺進。11月中旬,解放軍從東、南、北三個方向插入四川腹地,緊追猛打,讓國民黨軍隊毫無喘息之機,也無後退之路。
軍統頭子毛人鳳趕到成都,部署軍統方面抗拒解放軍的游擊戰略。王陵基與他一起製造了“十二橋慘案”,殺害了大批革命人士。
隨後川軍將領劉文輝等人在彭縣率部起義,國民黨殘部腹背受敵,軍心大亂。先前信誓旦旦的王陵基,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打算。
12月12日,王陵基帶著隨從逃到新津。此時的新津,駐紮著大批國民黨殘餘部隊,全城人噓馬嘶,秩序混亂,連個宿營地都找不到。
王陵基隨便找了個地方將就了一夜,曾經威風八面的他成了一個光桿司令,不禁對隨從感嘆道:“原來也想到臺灣去,但已向蔣介石表示守土有責,恐怕去了日子也不好過。”
先前表忠心把話說得太滿了,反而把自己堵死了。部下建議他投向共軍,他憂心忡忡地說:“有人給我做了很多工作,但我怕共產黨算舊賬。”
曾經作惡多端,此時悔之晚矣。那一晚,王陵基被苦惱的回憶折磨到天亮。
數天後,抱著對收攏殘部的幻想,王陵基又回到成都。準備去找胡宗南商量戰事,他才得知胡宗南早已丟下部隊,隻身逃走,去向不明。
解放軍兵臨城下,王陵基走投無路。情急之下他只好給蔣介石發電報,希望臺灣派飛機來接他。蔣介石收到電報,冷笑了一聲。
蔣介石假意答應,派一架戰鬥機接他去臺灣。得到允諾,王陵基興高采烈地趕到鳳凰山機場守候。然而任憑他望眼欲穿,等到了半夜也不見飛機的影子,他這才明白:蔣介石耍了他。
蔣介石不肯派飛機來接他去臺灣,身邊又沒有部隊保護,王陵基猶如喪家之犬,隻身出逃。走了幾天路,他就迷失了方向。
稀裡糊塗地,王陵基自投羅網,被解放軍俘虜。他編了個假名字,聲稱只是個小書記官。解放軍戰士見他是個下級軍官,把他送進俘虜隊。
在押送過程中,王陵基歲數大,不習慣徒步行軍,老是掉在隊伍後面,他見解放軍對他不注意,乘機溜走了。在一戶百姓家中躲了10天,他打算逃回老家樂山。
路上解放軍查得嚴,他於是冒充商販準備搭船去宜賓。好不容易搞到了一張船票,然而登船時,人群中一個人認出了他,大叫道:“那不是王靈官嗎”
“王靈官”是他的雅號,王陵基身子一軟,就這樣再次成了解放軍的俘虜。這一回,他可是插翅難逃了。被俘後,王陵基大罵蔣介石“不仗義”,可惜老蔣早已對他棄之如敝屣。
02-搖擺不定
王陵基曾參加過同盟會,在國民黨中也算是“老資格”了,川軍將領劉湘、楊森等人還做過他的學生。雖然資格老、輩分高,但卻混得不怎麼樣,在國民黨高階將領中沒有什麼存在感。
1883年,王陵基出生在四川樂山一個地主家庭。由於家境富裕,王陵基從小養尊處優。20歲,他考入四川武備學堂,一年後前往日本留學,隨即加入同盟會,時間比蔣介石還要早。
回國後,25歲的王陵基在四川陸軍軍官速成學堂擔任教官。他的學生劉湘、楊森、潘文華等,後來都成為四川軍閥,獨霸一方。
劉湘對王陵基尊敬有加,每次見到都尊稱他一聲“王老師”。然而王陵基這個當老師的,後來卻投奔學生劉湘、楊森等,成了部下。
辛亥革命後,王陵基二十多歲就被任命為川軍少將標統,起點很高。但是關鍵時刻他卻站錯了隊。袁世凱篡奪革命果實當了大總統,王陵基心嚮往之。
袁世凱稱帝,王陵基狹隘地認為袁是改朝換代的“英雄”,願作“從龍之士”。“小迷弟”忠心耿耿,袁世凱欣喜授予他“尚威將軍”,任命為重慶鎮守使。
據說,風光無限的王陵基曾跑到上海去逍遙,還和蔣介石有過一段恩怨。年齡相仿的兩人流連於柳巷,同時看上一女子,為爭奪佳人鬧了矛盾。
蔣介石流落上海還未發跡,王陵基仗勢搶走佳人,甚至還掌摑蔣介石。本來這種事沒人知道,但是王陵基喜歡張揚,經常和人說起這事。
袁世凱倒行逆流,不久在全國聲討的罵聲中死了。靠山倒臺,王陵基白忙活一場,被免去職位趕出了成都。
1922年夏天,王陵基在楊森的邀請下出山,擔任川軍第2軍參謀長。半年後川軍內戰,第2軍戰敗退出重慶,王陵基投靠川軍總司令劉湘。
1925年12月,劉湘就任國民革命軍第21軍軍長,王陵基任第3師師長。至此王陵基名義上投入了蔣介石的麾下,此一時彼一時,他當初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會被蔣介石拿捏死了。
1927年3月31日,中共領導重慶各界在打槍壩廣場集會,聲討英國軍艦炮轟南京獅子山及阻止北伐軍前進,屠殺中國人民的罪行。
王陵基反對集會遊行,派出部隊配合重慶本地團閥,大肆捕殺愛國群眾,血洗山城,製造了震驚全國的“三三一”慘案。
此後王陵基成了蔣介石、劉湘手下的鷹犬爪牙,多次參與“圍剿”紅軍。1931年,蔣介石任命劉湘為長江上游“剿總”司令,劉湘不願出川,讓王陵基任代總司令率領川軍開赴湖北。
王陵基十分囂張,下令“不惜一切,圍剿紅軍”,然而他的對手是當時已經頗有名氣的賀龍。王陵基自恃了得,不把賀龍放在眼裡。
他說:“賀龍手底下不過萬人,武器低劣,我們是精銳之師,打勝仗還是有把握的。”但是很快他就在賀龍手下吃了苦頭。“圍剿”紅軍3年時間,王陵基屢戰屢敗,成績差得離譜。
1934年2月,王陵基所部第7旅司令部遭到紅軍夜襲,副司令郝耀庭被擊斃,官兵傷亡慘重,劉湘聞訊後暴跳如雷,下令撤銷王陵基所有職務。
03-出川抗日
被撤職後,王陵基跑到上海當起了寓公。
時隔一年,劉湘消了氣,又請他回到四川,官復原職,還擔任四川省警務處保安司令,除了指揮原川軍第3師外,還增添了十幾個保安團。
“七七事變”後,劉湘出川抗日,王陵基全權負責四川保安司令部工作。
1938年1月,劉湘在武漢病逝,王陵基認為自己論經歷和地位,與潘文華、唐式遵、王纘緒等人並駕齊驅;論兵力,還比他們多十幾個保安團,理應繼任為四川省主席。誰知,蔣介石誰也不用,派張群出任四川省主席。
王陵基得知老蔣沒把自己放在眼裡,憤怒不已,通電川軍將領反對張群來四川主政。何應欽派人來摸底遊說,王陵基知道後公開揚言:“哪一個敢來到成都,我王陵基決定以機關槍、大炮,手榴彈對付他!”
王陵基和蔣介石對著幹,沒想到卻被王纘緒抄了後路。王纘緒暗中投靠蔣介石,把省主席搶到了手。王纘緒上臺後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王陵基調出四川。
為了平息王陵基的怒氣,蔣介石召他到漢口談話。
1938年4月,王陵基出任第30集團軍總司令兼第72軍軍長,出川抗日,受第九戰區司令長官陳誠指揮。沒有了劉湘,王陵基又多了一個新靠山陳誠。
武漢告急,王陵基即率第30集團軍向南潯挺進,阻止日軍向武漢逼近。9月25日,王陵基所部新13師在萬家嶺與日軍展開激戰,傷亡巨大。
日軍酋本間師團長趁機率部孤軍深入,遭到中國軍隊阻擊,中彈斃命。王陵基隨即指揮新13師乘勢反擊,將正面日軍擊退,協助薛嶽取得“萬家嶺大捷”。
王陵基立下大功,蔣介石命令嘉獎,發給獎金3萬元。此後,王陵基所部列入第九戰區戰鬥序列,受陳誠直接統轄。
1939年9月,長沙會戰打響,王陵基受命率部固守修水。日軍向長沙進犯的同時,南昌方面的日軍進攻上高,羅卓英部告急,王陵基派第72軍馳援。
日軍進犯長沙受挫,以1個旅團的兵力轉而進攻修水,與楊森所部第20軍展開激戰。王陵基急忙調遣兵力回援,與日軍爭奪修水。
湖北戰役勝利後,王陵基因為長沙會戰有功,被提升為第九戰區副司令長官,仍兼任第30集團軍總司令。
1940年的“反掃蕩”中,王陵基採取誘敵深入之計,在陳山、船埠一帶殲滅不少日軍。次年2月,王陵基率新15師參加了上高會戰,沉重打擊日軍。
公正地講,王陵基在抗戰中的表現並不差,甚至比不少國民黨將領更出色。
他先後參與萬家嶺大捷、長沙會戰、上高會戰、長衡會戰、湘粵贛會戰等,雖然沒有直接指揮重大戰役,但作為一軍之長,他也算不辱使命,率領所部川軍為抗日戰爭做出了貢獻,他也因此被國民黨授予上將軍銜。
但是王陵基自己卻覺得,出川抗日最大的收穫是“走了陳誠的門路,找到了新靠山”,這也是他多次私下對親信所說的一句話。
04-重獲新生
日本投降後,王陵基升任第7“綏靖”區司令官,轄兩個集團軍,仍兼第30集團軍總司令,在國民黨將領中也算有頭有臉。
1946年2月,王陵基在湖北黃石率軍渡江,阻擊人民解放軍。年底,王陵基調任江西省主席,全力支援蔣介石打內戰。
1948年4月,四川省主席鄧錫侯徵兵徵糧不力,被蔣介石免職。王陵基調任四川省主席,終於坐上了他夢寐以求的位置,成為一方“諸侯”,過了一把“四川王”的癮。
王陵基到了四川,實施所謂“安川應變”計劃。他自恃有蔣介石做靠山,獨攬軍政大權。然而此時的蔣家王朝,早已是日薄西山。
失去民心的國民黨軍隊兵敗如山倒,解放軍在1949年秋天入川,王陵基所謂的“安川應變”計劃被徹底粉碎。蔣介石早已飛往臺灣,胡宗南也逃往西昌,給王陵基留下了一個爛攤子。
蔣家王朝崩潰前夕,川軍將領如劉文輝、潘文華、郭汝槐等通電起義,脫離內戰。王陵基見大勢已去,化裝潛逃。1950年2月6日,王陵基被解放軍俘虜,成了國民黨軍中唯一被俘虜的上將。
被俘時王陵基已經67歲了,他與宋希濂關押在一起。不久前剛殘殺革命人士的王陵基滿臉愁容,擔心被處死。
宋希濂安慰他說:“看樣子,共產黨是不會考慮殺我們的,既然已經到了這步境地,發愁也沒用,不必考慮那麼多了。”
幾天後,兩人被押上一輛卡車,轉移到白公館。王陵基心中恐慌,悄聲對宋希濂說:“完了,完了,肯定是要送咱們回老家了。”
在戰犯管理所,王陵基因年紀太大,自理能力差,鬧了不少笑話。
過去是副官幫他擠牙膏、刮鬍子,這會兒連牙膏也不會擠。一支牙膏拿在手上,幾次擠不出來,兩手捏住使勁一按,結果牙膏擠出了一尺多長,王陵基慌了手腳,趕忙問人:“哎,啥子方法收回去?”惹得旁人哈哈大笑。
刮鬍子時情形更慘,每次都要在臉上留下幾道血口子。同監的杜聿明於心不忍,主動為他刮鬍子。王陵基十分感激,還寫了一首打油詩送個杜聿明:“上將何無用,鬍鬚鬧滿腮。杜兄本能手,颳得換新胎。”
養尊處優數十年的王陵基,在獄中才開始慢慢學會重新做人。有人寫文章揭露王陵基是1937年重慶“三三一”慘案的罪魁禍首,王陵基聽說後嚇得臉色慘白。
他狡辯道說當年殘害進步學生,他只是劉湘的軍師,只是間接有罪云云。當即遭到反駁:“王上將不打自招,間接有罪與直接殺人有何區別?難道劊子手的罪重 指使劊子手的反而罪輕嗎?”
王陵基啞口無言,幡然悔悟:“我有罪,重得很喲!”在戰犯管理所,王陵基終於認識到自己過去的罪孽深重。
1964年12月28日,王陵基第五批獲得特赦,此時他已經81歲。被關押14年,內戰中作惡多端的他,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1967年3月17日,王陵基終因病逝於北京,死後骨灰存於八寶山公墓。
王陵基的一生,是不斷“尋找靠山”、搖擺不定的一生。他先後投靠袁世凱、劉湘、陳誠、蔣介石等人。除了劉湘拿他當自己人,陳誠、蔣介石從未將他放在眼裡,不過是籠絡於他,驅策川軍為己所用罷了。
國民黨兵敗,蔣介石、陳誠、胡宗南等人紛紛逃往臺灣。大難臨頭,卻沒有人管他王陵基的死活。直到兵敗被俘,接受人民的改造,經過無數風波的他才最終悔悟,獲得了新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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