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自知乎羽則專欄
弗朗基-德容加盟了巴薩，新賽季即將在諾坎普展開職業生涯的新篇章。對於時刻關注歐洲足球的球迷來說，這是一個已經官宣了好幾個月的“舊聞”。但對於那些看了很多年球，上賽季又碰巧沒怎麼關注歐冠的球迷，或許會冒出下面這樣的疑問：怎麼又是德容？這又是哪個德容？
過去這些年，我們認識了太多姓德容的荷蘭球星，包括但不限於約翰-德容、尼格爾-德容、西姆-德容、盧克-德容和現在這位弗朗基-德容。好奇心旺盛的球迷可能會問，難道德容是荷蘭的第一大姓嗎？答案還真是——YES。
今天，我們就來聊聊德容這個姓到底是什麼意思，又為什麼會成為荷蘭第一大姓，以及荷蘭球星姓名裡那些關於“範”和“德”的有趣故事。
德容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根據荷蘭政府在2007年做出的統計，全國有1640萬常駐居民，大約有31.4萬個不同的姓氏。其中，有8萬6千多人都姓“德容”，所以這就是官方當時給出的荷蘭第一大姓。（我並未找到官方釋出的更新資料，不確定現在十幾年過去了是否有改變）
(圖)荷蘭前20大姓氏排行
好了，問題完結，我們之所以看到那麼多叫德容的荷蘭球星，並不是這個姓氏自帶多少足球天賦，純粹是因為荷蘭姓這個的人最多。但新的問題又來了，為什麼姓德容的人最多呢？
這個就好玩了，讓我們接著往下聊。
先來解釋一下德容這個姓氏在荷蘭語裡到底是個什麼意思。de是個沒有實際意義的定冠詞，其意思大約可以等同於英語語境裡的the。而Jong的意思就是英語裡的young，也就是年輕。所以，德容這個姓氏連起來就是the young，“年輕的”。是不是很眼熟？沒錯，這個詞在歐美姓名體系裡還有個更普遍的著名用法，那就是——Junior。
在很多國家，父母有時會給孩子起與自己或者祖輩完全相同的名字。比如漫威系列電影里人氣爆棚的鋼鐵俠扮演者叫羅伯特-唐尼(Robert Downey)，他同為演員的父親名字也叫羅伯特-唐尼(Robert Downey)，一個字母都不差。那別人要怎麼區別他倆呢？那就在老的名字後面加上Senior，簡寫為Sr，變成老羅伯特-唐尼。小的名字後面加上Junior，簡寫成Jr，變成小羅伯特-唐尼。
Senior可能在生活裡不怎麼被人提及，但Junior在歐美口語和書面交流裡都非常普遍。《絕命毒師》裡主角老白的兒子與其同名，都叫Walter Hartwell White，因此常常被長輩直接簡稱為Junior。《小謝爾頓》裡謝爾頓的哥哥也被起了與父親相同的名字，都叫George Cooper，因此全名變成了George Cooper Junior。
Junior在體育圈也很常見。在NBA和CBA都打過球的JR史密斯，其英文原名叫Earl Joseph Smith III，所以他其實是“Earl Joseph Smith”子承父名的第三代傳人。他在掘金打球時曾經希望別人就叫他Earl Smith，但美國文化裡對於Junior的叫法已經非常習慣，最後他的努力未能收穫成功，只能接受JR(Junior)的稱呼伴隨了他的整個職業生涯。
內馬爾其實也是傳承了自己父親的名字，這位巴西天王的全名叫Neymar da Silva Santos Júnior，因此從巴薩、大巴黎到巴西國家隊，他球衣背後印的姓名一直都是“NEYMAR JR”。不過，由於他基本上是全球範圍第一個把這個名字打響的人，所以各國媒體基本都直接簡稱為內馬爾，而把他的經紀人父親稱為老內馬爾(Neymar Sr)。
不過，這些關於Junior的運用多數都是名字的字尾，最多偶爾像JR史密斯那樣作為暱稱的字首。英國和美國雖然也有一個姓氏叫young，比如曼聯球星阿什利-揚，但這並不是德容那種特指名詞“the young”。為什麼到了荷蘭這裡，“the young”會變成一個正兒八經的姓氏呢？
究其原因，居然要追溯到一個法國人的身上：拿破崙。
感謝拿破崙，讓荷蘭人有了姓
荷蘭人真的很懶。根據荷蘭中央統計局釋出的資料，2017年荷蘭人平均每週工作時間僅有20個小時，在四十多個歐洲國家與地區中排名倒數第五，僅高於西班牙、克羅埃西亞、希臘和義大利。
在歷史上往回追溯，他們的祖先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具體能懶到什麼程度呢？連姓氏都不想起。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居住在現今荷蘭這塊地方的人們都是沒有姓氏的。你可以叫Jan，我也可以叫Jan，大家都可以。名字只是一個代號，重要的不是本我，而是自我。
這樣的好處有很多，比如減少了孩子跟誰姓的內部矛盾。但是問題也有很多，比如此Jan和彼Jan傻傻分不清楚，導致了人口增加後戶籍、法制、入伍等各種管理上的逐漸混亂。亂到最後，那個來自法國的征服者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圖)巴達維亞共和國的國旗，在傳統荷蘭國旗基礎上增加了一個少女
1795年，拿破崙的法國大軍佔領了荷蘭，先後在這裡扶植起了巴達維亞共和國和荷蘭王國這兩個傀儡政權，並且派了自己的弟弟路易-波拿巴來管理。而拿破崙兄弟在管理荷蘭人時，遇到的第一個難題就是——你們連姓都沒有，不管喊哪個名字拿塊磚頭都能砸到好幾個，誰知道到底誰是誰？！
為了解決這一問題，聰明的拿破崙(也可能是路易)讓荷蘭人在登記入冊時在自己的名字後面加上來自哪個地區，這樣就可以區別開來了。於是，就像各種奇幻文學和遊戲裡那樣，荷蘭人開始分成“北村的Jan”和“南村的Jan”，混淆程度大幅下降。
(圖)波蘭公司製作的《巫師》系列遊戲裡主角就叫“利維亞的傑洛特”，這種名字的來源其實和荷蘭人相同
而荷蘭人用來把名字和地區連起來的詞，球迷們其實都很熟悉，那就是——範。
範(van)在荷蘭語裡也是一個沒有實際意思的介詞，其實就是英文裡的from或者of。所以，範不是荷蘭第一大姓，因為它根本就不是一個姓。而且荷蘭人的這個“範”也不像德國人的那個“馮”一樣來自貴族的封地，單純就是一個大眾使用的連線詞。
這個van加上後面的地名，就形成了荷蘭人的第一批姓氏。比如“荷蘭三劍客”之一的範巴斯滕(Marco van Basten)，巴斯滕其實是鹿特丹地區的一個小鎮。又比如以《星空》和《向日葵》等傳世畫作聞名全球的荷蘭畫家梵高(Vincent Willem van Gogh)，雖然因為當年的譯名風格沒有使用“範”這個漢字，但van Gogh同樣是來自高夫這個村莊的意思。
如果按上面的奇幻文風來翻譯，他倆其實也可以叫“巴斯滕的馬爾科”和“高夫的文森特-威廉”。
不過，也有些荷蘭人並沒有循規蹈矩地按照拿破崙制訂的規則走，而是帶有反抗情緒地混入了一些奇怪的東西。等到法國人的統治在1815年結束之後，新成立的荷蘭王國決定延續這種高效的管理方式，開始強制要求每個人必須有名有姓。
然後，一場歡快的荷蘭造姓運動就這麼轟轟烈烈展開了。等到塵埃落定，荷蘭人的姓氏就變成了今天這種非常獨特的畫風。
歡快的荷蘭造姓運動
在這場造姓運動裡，荷蘭人發揮了出色的想象力和極大的腦洞。
第一，你在鹿特丹可以區別“來自北村的Jan”和“來自南村的Jan”，但就在南村當地，兩個Jan要怎麼分呢？那就進一步繼續細分！住在村子北邊(noord)的叫van Noord，住在村子東邊(oost)的叫van Oosting，住在山地(Berg)邊的那就叫van de/der Berg。(der和前文的de一樣，都是英語裡“the”的意思，van der加起來就是from the)
再來舉兩個足球圈的例子。阿賈克斯這批青春風暴裡的中場範德貝克，他的姓氏van de Beek就是來自小河(Beek)邊。而他的老前輩利物浦後防核心範戴克，姓氏裡的Dijk意思其實就是“堤”。怎麼樣，是不是和他中流砥柱的表現非常相配呢？
第二，光是地理特徵太無聊了，乾脆用個人特徵來當姓。如果村子裡有兩個人同名，那麼年紀大的姓de Oude(年老)，年紀小的就姓de Jong(年輕)。從德容已經成為荷蘭第一大姓來看，想要年輕果然是全世界人類的共同追求。
這還沒完。高個子可以姓de Lange(長)，小個子可以姓de Klein(小)，大個子可以姓de Groot(大)。沒錯，你們現在都很熟悉的《銀河護衛隊》裡那個樹人格魯特，名字就來自於荷蘭語，而且de Groot還是荷蘭的第十三大姓。
不僅如此，還有根據面板來的。長得比較白的姓de Wit，比較黑的姓Zwart，比較棕的姓Bruin。反正當年都在白人內部，沒人會針對種族歧視做什麼文章。
第三，拿職業來當姓。荷蘭現在的第六大姓是Bakker，這詞的意思其實就是麵包師。俗話說民以食為天，當年的荷蘭工業又不發達，麵包師作為一個廣泛存在且較受尊重的職業，直接被驕傲的從業者們爭先恐後地當成了姓氏。除此之外，還有Visser(漁夫)、Bruier(釀酒師)、Bosman(伐木工)等等，都是荷蘭人的常見姓氏。
對了，弗蘭克-德波爾和羅納德-德波爾這對雙胞胎兄弟在球員和教練生涯都取得了一定的成績。而他倆這個姓氏de Boer也是來自職業，那就是——農民。
第四，用父親的名字來造姓。荷蘭僅次於德容的第二大姓是揚森(Jansen)，這個名字的來源如下：在基督教世界裡有一個常見的教名叫約翰，而約翰在荷蘭語裡寫作揚(Jan)，所以很多人在創造姓氏時就用了“揚的孩子”，也就是Jansen。
順帶一提，熱刺前鋒揚森的姓是有一字之差的Janssen，與Jansen同源同意，也是荷蘭目前的第七大姓。如果把這兩個揚森的人數相加，那就能超越德容成為荷蘭人口最多的姓氏。
第五，放飛自我等各種逗比姓氏。
如果說上面這些還是正常向腦洞的話，那麼有些荷蘭人的姓氏充分體現了他們的祖先在那次改名運動裡的鬼畜畫風。海牙有過一位副市長姓Kool，這個詞的意思是白菜。代爾夫特有過一位著名醫生姓pannenkoek，這個詞的意思是烙餅，以上是食品系。de Zwaan的意思是天鵝，de Vos的意思是狐狸，Koekoek是布穀鳥，Schaap是綿羊，這些姓氏都還可以算是動物系。
Naaktgeboren的意思是赤裸出生(誰不是呢)，Komtebedde的意思是go to bed(去床上)，Borsten的意思是乳房，Kortman的意思是Kort(短)+man(男)，這種不可描述的姓氏真的不會給孩子留下什麼心理陰影嗎？至於Nooitgedagt的意思是從沒想過，Puffelen的意思是重重嘆氣，Niemantsverdriet的意思是沒人傷心，這些姓氏……我真是給荷蘭人的腦洞跪下了。
最後，再向大家介紹一下一個姓氏非常獨特的荷蘭球員：海塞林克。為什麼特殊呢，因為他的全名叫做Jan Vennegoor of Hesselink。前文已經說過了，荷蘭人名字裡的van就有from或者of的意思，那麼海塞林克的名字裡為什麼還會有個很不常見的of呢？
答案是，這個of在荷蘭語裡的意思是“或者”，也就是英文裡的“or”。而這個“或者”進入名字的原因如下：曾經在恩斯赫德地區有兩個家族，一個叫文內胡爾(Vennegoor)，另一個叫海塞林克(Hesselink)。這兩個家族後來成功聯姻，但雙方都堅持孩子要跟著自己家姓，幾番爭執之後最終創造出了一個叫Vennegoor of Hesselink的姓。
海塞林克本人對這個姓氏非常在意，因此每件球衣都堅持要把整個姓印全了，足足20個字母。而他的全名如果準確翻譯過來，其實應該叫揚-文內胡爾或者海塞林克。
你看，還是當年不要姓氏的老荷蘭人活得更加自在灑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