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史小生

一、重組前委

中央來信了！

毛主席好高興啊！他站在攀龍書院前，手捧中央來信，心都差不多要蹦出來了。

邊界鬥爭一年多了，這是第一次得到黨中央的來信啊！

“德、潤二兄並轉前委諸同志：

數月來你們轉戰數千裡與反動勢力奮鬥，中央對於你們在這種刻苦的勞頓的生活中而能努力不懈地工作甚為欣慰。中央在這數月中也曾努力與黨內的錯誤傾向黨外的反動勢力奮鬥，經過了去年八七緊急會議及十月的擴大會，直到現在黨內的情形的確也有很大的變化，黨的工作也較前有進步，這是可以告慰於轉戰數千裡的同志們的。同時，全國政治形勢也有很多的變化，只可惜這些材料不能到達你們。以前中央雖曾派人來找你們，但以交通的關係而終無一次與你們接頭，以及中央和你們彼此間的意見互不能達到，這次由江西省委轉來你們的信知道你們的近況，中央甚為欣慰！”

毛主席急不可待地匆匆看閱著，臉上掛滿了笑容。邊界的情況，中央總算知悉了，而且“甚為欣慰”！他不由自主地坐在旁邊的麻石條上，繼續閱著中央來信。

信中詳盡地分析和通報了全國的政治形勢，洋洋灑灑，由遠而近，由全國到邊界。“自你們的軍隊佔據水新、寧岡後，江西的局面比以前尤好。”這是對邊界工作的肯定啊！

信中批評了“全國的黨部”的“不少錯誤”，如：“對於革命性質之誤解、“玩弄暴動亦即是盲動主義“；“單純的軍事行動”；“主張燒燬一切重要的城市”等等。毛主席看到這裡，自言自語地說：“好！說得好！”“切中要害！”“完全正確！”

最後，中央來信對邊界工作提出了八條指示。“你們現在事實上已經佔領了永寧遂三縣，你們便須深入當地的土地革命，改造整理你們的軍隊同時向四周發展，特別注意與群眾鬥爭已經起來的地方聯絡起來。如果不注意當地的深入，則革命的基礎是永遠不會建立的；如果不注意向四周擴張，你們也必歸於孤立的失敗。這是你們工作的總方針。”

工作總方針？“對，這才是真正的‘完全正確的方針’！”“我們一定照此辦理。”毛主席越看越興奮了。

“關於前敵指導機關的組織。中央認為有前敵委員會組織之必要，前敵委員會的名單指定如下；毛主席、朱德、一工人同志、一農民同志及前委所在地黨部的書記五人組織，而以毛主席為書記。前委之下組織軍事委員會，以朱德為書記。……前委所管轄的範圍，當然要由環境決定，暫時可包括：永新、寧岡、遂川、萬安、茶陵、攸縣、酃縣，所有這一區域內的工作完全受前委指揮。”

好哇！中央明確指定了前委的重組名單，規定軍委和地方都由前委指揮。太好了！儘管中央的信是6月4日寫的，直到11月2日才到達邊界，為時晚了一點。早幾月到的話，邊界的損失可能會少得多！但畢竟是來到了，也還是“及時雨”啊！

也難怪毛主席如此欣喜、激動。自闖蕩湘贛邊界以來，邊界紅軍幾乎像失去爹孃的孤兒似的，深居山溝，訊息閉塞，得不到中央的指示，全憑經驗和感覺。一年多來，闖來闖去，慘淡經營，總算站穩了腳踉，形成了邊界六縣的割據局面，可偏偏又給湘南特委和湖南省委瞎指揮，周魯、杜修經瞎折騰，造成了三月和八月的兩次失敗。如今，中央的指示、資訊直接溝通了，這不如流浪的孩兒遇上了爹孃，久旱的禾苗適逢甘露、雨水一樣，能不令人欣喜萬狀麼！

看到中央的來信，想到近期的邊界，真是喜事一樁接著一樁，讓人高興不完呢！中旬以來，朱德指揮28團、31團和寧岡赤衛大隊，在寧岡睦村、酃縣沔渡一帶擊潰了湘敵一個團；隨後，朱德、陳毅去率部進擊遂川，遂川守敵劉士毅部聞風而逃，我軍再次佔領遂川，紅軍又分兵籌得萬元現洋和大批的物資；月底，贛軍向成傑部駐袁州(宜春)的一個正規連又棄暗投明，來到蓮花，編入蓮花獨立團，不久開至寧岡，改編為紅四軍獨立營，張威為營長。

毛主席看完中央來信，急步登上攀龍書院三樓。譚震林和特委的工作人員都在。

“震林呵，中央來信啦！”毛主席高興地說道：“你看看，這封信好得很，解決了我們許多爭執的問題。你找人馬上翻印一下，發軍中及地方各級黨部。另外，通知特委委員、軍中及地方的活動分子，6號集中開會，討論中央來信。為了方便遠在遂川的朱軍長他們，會議就在茨坪開。”

譚震林靜靜地看完信，等毛主席說完，笑著說道：“好咧，我馬上執行。可是軍中的事，我管不到，不便通知啊！”

“哦，對，對！”毛主席笑了。“看我一時高興的，亂下通知了。這樣吧，軍中的同志我另找人通知。”

佈置完畢，毛主席回到八角樓住地一路上，心曠神怡，彷彿覺得：茅坪的山更綠，水更清，一切都更可愛了。

11月6日，邊界特委委員、軍中及地方的活動分子共30餘人，集中在茨坪的一幢土屋裡，討論中央來信。雖說翌日就立冬了，可屋裡卻顯得春意融融，群情激奮。

地方、軍中的驕子們，在熱烈地交談著，也像毛主席一樣的欣喜、激動、讚賞、肯定、叫好！……也有的責怪信晚了一些，早來的話，就不會有八月失敗了，但交通阻隔，中央幾次派人找我們，上不來，又有什麼辦法？不能怪中央。……

會議圍繞著中央提出的八條任務，逐條地進行了討論。陳毅、譚震林、袁文才、楊開明等都相繼發言、表態，毛主席、朱德靜靜地聽取大家的意見，不時地插話、引導。

最後，討論重組前委名單，除中央指定的毛主席、朱德兩人外，還要選舉三人。選誰呢？

大家自然地把目光一齊投向毛主席。

毛主席雙眉微微一挑，沒有急於提名，似乎有千言萬語鬱結胸間。良久，他才噓了口氣，深沉地說：

“前委之事，一年來幾經變化，其中艱辛，大家都知，真有難言之隱啊！……自從今年3月周魯到寧岡，以訛傳訛，結果撤銷前委，改組師委，那是什麼局面？不能過問地方，變成單管軍中的黨，和地方、人民遊離了，幾乎變成了客軍、客黨！所幸的是，邊界各縣地方黨並無此意。5月以後，軍委、特委相繼建立，便畢竟各有一攤啊！誰來協調、統籌？沒有。許多工作、要辦的事，互相推諉，難以部署，難啊！現在好了，軍委、特委都由前委統起來了。中央來信的英明所在就在這裡！它明瞭割據的困難，懂得統一領導的重要。作為我個人來說，權力又值幾何？玉階兄，你說呢？是不是這樣啊？”毛主席側過身來，對朱德說道。

朱德同樣感慨系之，介面說道：“是呀。中央看到這一點，作出了正確的決定。前委成立後，還要靠大家竭忠盡智啊！”

經過提名、篩選，會議決定由毛主席、朱德、譚震林、宋喬生(工人代表)、毛科文(農民代表))5人組成，毛主席任前委書記。

從此，邊界黨和紅軍又有了領導中樞！

重組後的前委，署以“井岡山前委”行文。前委委員們，都感到心裡沉甸甸的，這可是階級的重託、人民的厚望、中央的信任啊！

毛主席，開始了新的憧憬。

二、冬季整訓

中央來信在“工作的總方針”中曾提到：“改造整理你們的軍隊，同時向四周發展”。毛主席在思慮著這句話的落實。

一輪殘陽斜掛在西山天際，映射出一道道橘紅色的光。在晚霞中，熱鬧了三天的紅四軍黨的第六次代表大會結束了。70多位軍中代表蜂湧似地走出新城城陛廟的大門，新當選的軍委書記朱德，在門口與代表們鄭重道別。

城隆廟空了。只剩下毛主席、朱德、陳毅伴著那高大寬闊的四壁。他們正在商議紅軍冬季整訓之事。

“紅軍迭經苦戰，鞍馬勞頓，幾個月來尚未很好的休整了。人家的兵士要訓練一年才好打仗，我們的兵士，昨天入伍今日就要打仗，軍事素質甚差。作戰固然要靠勇敢，但也要會打仗啊！不然，長此下去，是很危險的。”毛主席的話帶著深深的憂慮。

“是呀，中央來信也說，要改造整理我們的軍隊。這個指示精神是對的。我看，是不是趁軍閥混戰尚未結束、國民黨內部暫時相安之機，對部隊進行一次規模大的整訓？”陳毅贊同地說。

“嗯。眼下是個時機，除31團1營遠在水新外，其餘各團都在寧岡，集中整訓一下吧！”毛主席介面補充道。

“那就事不宜遲，明日開會部署動員，後天就開始整訓吧！”朱德具體提議道。

毛主席、陳毅均表同意。

隨後，毛主席又說：“整訓之事，就勞駕二位了。我考慮準備一下給中央的回信。”

“蓮花、醴陵兩縣地方武裝也調來參加吧？”陳毅徵詢道。隨後，又提出一件大事：“最近，部隊中分團主義的情況比較嚴重。我看，是否利用整訓之機，幹部進行一些適當的調整？”

陳毅所說的分團主義，毛主席、朱德也有所聞，主要是28團和31團。毛主席沉思片刻，望著朱德，揶榆地一笑：“玉階兄，28團你帶得多。31團我帶得多，兩個團的主要幹部對調一下，如何？”

“你的意思……怎麼調法？”

“何挺穎調28團任黨代表，團長林彪不動。伍中豪到31團任團長。朱雲卿頂王爾琢的缺，任軍參謀長。你意下如何？”毛主席誠懇地問道。

“那何長工呢？”朱德提問。何長工是28團黨代表。

“成立北路行委，何長工去當書記。集中畢佔雲、張威兩營，讓老何去改造他們。他在這方面搞出一些經驗了呢！”毛主席胸有成竹地說道。

“好！”“可以！”朱德、陳毅都佩服毛主席的用人之道。

暮色降臨了。毛主席、朱德、陳毅依戀地相伴著，走進夜幕。

戰爭年代就這樣。沒有什麼紅標頭檔案，也無需層層徵求意見，幾個決策人物一碰頭，到軍部開個介紹信就走馬上任了。

緊接著，按軍部通知：紅軍開始冬季整訓了。

寧岡各地到處都是兵。整訓主要集中在新城。

新城南門外，28團正在集中。團長林彪、黨代表何挺穎站在隊伍前面。林彪顯得很精神，很自恃的樣子，一派軍人裝束，頭戴紅星帽，腰繫皮帶，斜挎手槍，腳纏綁腿，站在千餘人的隊伍前訓話、動員：

“同志們，從今天起，我們就開始整訓了！整訓的步驟是：每天上午學軍事，下午學政治。軍事以佇列、操練、瞄準、刺殺、負重行軍等為內容；政治以整頓黨組織、士委會。解決軍閥殘餘、官兵關係等為主。軍事課各營、連指派有軍事專長的同忠講授，政治課由各營、連黨代表主持。整訓以各連為單位進行。”林彪講話倒也幹練。

接著，林彪介紹了新任團黨代表何挺穎。何挺穎謙遜地講了幾句短話。

寬闊的南北操場上，立時熱氣騰騰。“一、二、三、四！”的操練聲響徹上空。不時有人不合規範被教練官大聲呵斥：“出列，重做！”被點名出列的戰士，聽從口令，淌著汗，一遍又一遍地做著機械般的動作，直到熟練為止。……

平日多流一趟汗，戰時少流一份血。這理誰都會說，可真正做起來就難了。時令已近初冬。戰士們仍穿著兩件單衣，寒風一吹，透心地冷。但到操練結束後，頭髮上沾著一層霜，背脊裡卻留著一攤汗，不少戰士連外面的單衣也溼透了。

28團練兵還特狠，搶佔山頭，專選在烈日中午，這是從朱德練兵沿習下來的傳統。搶佔山頭時，每人還要背上20斤的石頭，從戰士、排長、連長、營長到團長，無一例外。你看，城外的旗山上，漫山遍野的紅軍指戰員，一個個勇如猛虎，爭先恐後。誰都知道，在規定時間內未到達，要從山腳重來，重來還不如一鼓作氣衝上去。

整訓是很嚴的，可的確能磨練一個人的意志、作風和體魄啊！

蓮花獨立團奉命兩天一夜也趕到了新城。整訓時，蓮花獨立團改編為蓮花縣赤衛大隊，夏炎任大隊長；原張威部編為紅軍獨立營，張威任營長。這兩支部隊連同畢佔雲的軍部特務營一起，集中整訓，由何長工、畢佔雲、夏炎等5人組成北路行委，統籌行動，進行改造。

何長工對改造這支隊伍有些犯愁。但毛主席對他說：“過去你在洞庭湖區搞農民自衛軍時，改造過湖匪武裝，上井岡山後又改造過王佐部隊，積累了經驗，相信你這次也一定能完成任務。“這是一支很“特別”的隊伍，雖然大多數出身貧苦，但長期的僱傭軍生活，使不少人染上了吸鴉片、賭博等惡習。成為一手持步槍、一手持煙槍的“雙槍兵”。開始接觸時，何長工對來到營地的毛主席、陳毅說：“這夥煙鬼關他20天，把煙槍繳掉算了！”毛主席一聽，搖搖頭說：“那還行？那樣就說明我們和國民黨沒什麼區別了。是說服，還是壓服？這裡有兩種辦法，兩個前途啊！長工同志，你就先當戒菸‘所長’，從戒菸入手，杜絕鴉片，把思想弄通。”陳毅還笑著說：“對抽大煙的還可以採取‘偷樑換柱’的辦法。多弄點菸葉子，逐漸取而代之。同時，多搞點文體活動。這方面的活動多了，想抽大煙的就少了。”

遵照毛主席、陳毅的指示，從戒大煙入手，開展整訓。開始一段時間還好，過了些日子，這些“雙槍兵”煙癮犯了，躺在行軍路上，哭聲連天，喊叫不已，有的跑到何長工面前，苦苦哀求：“讓我吸口大煙，死了也不冤枉。”何說：“死要死得光榮，為人民而死，雖死猶生，一個革命戰士怎能為鴉片而死？突破這一關，以後就好了。”

何長工還真有點辦法。在狠抓戒菸的同時，注意改善伙食，增加文體活動，動員幹部帶頭戒菸，請老農憶苦思甜，進行階級教育，把部隊拉出去，在群眾鬥爭的實踐中接受改造，加速其革命化。這樣一來，如春風化雨，點滴入土，收到了良好的效果，部隊面貌迅速發生了變化。12月中旬。他們在蓮花九都迎上了紅五軍。一起回到了寧岡新城。解放後，已是解放軍中將的畢佔雲，在北京適逢何長工，回首往事，感慨不已：“要是沒有那次冬季整訓，我們那個營能否走完革命道路還是個問題。”

紅軍冬季整訓期間，毛主席也住在新城，經常給部隊上課，巡視整訓情況。整訓後，毛主席在給中央的報告中寫道：

“經過政治教育，紅軍士兵都有了階級覺悟，都有了分配土地、建立政權和武裝工農等項常識，都知道是為了自己和工農階級而作戰。因此，他們能在艱苦的鬥爭中不出怨言。”

冬季整訓僅一個月，就被湘贛兩省敵人的第三次“會剿”打亂了。毛主席等又率領紅四軍，奔赴新的戰場。

作者簡介：太史小生，歷史領域愛好者，特別是熱衷於黨史、軍史的閱讀與寫作。一直希望更清晰地去回望歷史，更理性地看待歷史，更流暢地書寫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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