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絢

從本週起，保險英才匯將持續推出影響中國保險史的關鍵人物，本期先為大家推出近代主張自辦保險的先驅——洪仁玕。

19世紀開始，在“西學東漸”的過程中，西方保險思想開始傳入中國。德國傳教士郭士立的《東西洋考每月統紀傳》是目前發現的最早介紹西方保險理論的中文著作。鴉片戰爭後，魏源的《海國圖志》摘錄了郭士立所著《貿易通志》中的西方保險制度內容，並更加詳細地介紹了西洋擔保會。繼郭士立和魏源後，洪仁玕在《資政新篇》中介紹了西方保險種類及承保方式等內容，並強調保險的重要性，是主張中國自辦保險的先驅，開啟了將西方保險思想從理論轉為實踐的先河。

洪仁玕

三考科舉失敗後走向“拜上帝教”之路

洪仁玕，生於清道光二年（1822年），字益謙，號吉甫，廣東花縣官祿怖村的洪氏族人。洪族生活簡樸，饒有古風，生長於此的洪仁玕養成了質樸剛直的性格。洪氏都為客家，客家人強毅堅忍、勇敢善戰、特立獨行的氣概對洪仁玕也頗有影響。洪仁玕八歲時入私塾讀書，接受系統的儒學訓練。根據洪仁玕“老天王是我堂兄···我少時從他受學一年”的自述，他少時跟隨洪秀全受學一年。洪仁玕分別於15歲、18歲、21歲三次到廣州參加科舉考試，都名落孫山，第三次科考失敗後在家鄉任私塾老師。

1840年，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中國被迫開放廣州等五處通商口岸。洪仁玕對外國侵略者深惡痛絕。1843年，洪秀全給洪仁玕講述了自己從《勸世良言》中感悟的道理。洪仁玕接受了洪秀全的教道與洗禮，成為洪秀全自行領悟的上帝真道的最早信從者之一。科考的失敗，洪秀全的啟迪加上身處廣州對外國侵略者行徑的憤慨是洪仁玕走上“拜上教”之路的重要緣由。1844年，洪秀全在花縣傳教，馮雲山、洪仁玕受洗禮，創立拜上帝會。

欲效力太平軍未果

太平天國運動

洪秀全於1845年撰寫《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訓》，1846年撰寫《原道覺世訓》，常與洪仁玕討論國家形勢和“誅妖”反滿的思想。《原道覺世訓》中說道“皇上帝乃是帝也”，“閻羅妖乃是老蛇妖鬼也，最作怪多變，迷惑纏捉人靈魂。天下凡間我們兄弟姊妹所當共擊滅之，惟恐不速者也”。洪仁玕贊同洪秀全的理念，認為應“恢復祖國”，推翻清王朝統治，建立“地上天國”。（注1）1848年，洪仁玕與馮雲山編撰《天平天日》，內容主要包括三部分：第一部分為引言；第二部分為洪秀全“昇天受命”的神話故事，這部分也是核心部分和政治目的所在；第三部分記述洪秀全與李敬芳、馮雲山、洪仁玕等皈依上帝創立拜上帝教後到1848年洪秀全因毀甘王廟去貴縣賜谷村的事。這本書神化了洪秀全的天王地位和推翻清王朝的使命。1850年，洪仁玕再參加科舉，依然以失敗收場，自此不再應考。1851年，洪秀全38歲誕辰，拜上帝會眾在金田村建立太平軍，建號太平天國。此後，洪秀全開始向各地會眾發起團營起義的號令，起義軍多地與清軍交戰。洪仁玕因在廣州的起義流產後開始逃亡，藏至香港後又潛回內地。1853年，洪仁玕尋訪到韓山文牧師，受洗入教，成為巴色會的一名教徒。韓山文幫助其在香港安頓下來，並替他找了份教傳教士中文的差事。之後洪仁玕曾嘗試由上海借道赴天京，希望能再次投效太平天國，卻未能如願，再次流亡香港。

全面接觸西學

鴉片戰爭後，外國侵略者用堅船利炮開啟中國的大門，促使中國人開眼看世界。林則徐提倡“師夷長技以制夷”。魏源在林則徐所提供材料的基礎上編寫《海國圖志》。西方文化的傳入，除了先進的中國人主動學習，也有傳教士的輸入。這一時期還湧現出《海國四說》《瀛寰志略》《康紀略》等著作，介紹西方國家的政治、經濟、文化等內容，達到西學東漸的高峰時期。除書籍外，《遐邇貫珍》等一些刊物也刊載了大量新知識。洪仁玕在香港任基督教會牧師直到1858年秋。這些書刊啟迪、影響了洪仁玕的思想。他也利用任何機會接觸、學習西方國家的政治、經濟和科學，同時也結識了不少朋友，極大地開闊了其眼界，也是在這一階段完成《資政新篇》的編寫。《資政新篇》裡開首“茲謹將所見所聞者，條陳於後，以廣聖聞，以備聖裁，以資國政”表明了他希望學以致用，日後輔佐天王的目的。而這一時期的太平天國經歷了1856年的“天京變亂”，洪秀全殺楊秀清、韋昌輝，逼走石達開，面臨人心渙散、形勢嚴峻的局面。

獲封幹天王呈獻《資政新篇》

洪仁玕心中一直掛念效忠太平軍。1858年，他輾轉多地，於1859年抵達天京（今南京）。洪秀全大喜，5月11日封洪仁玕為“開朝精忠軍師殿右軍幹王”，總理朝政。登臺後不久，洪仁玕即呈獻《資政新篇》，洪秀全批准後正式頒行。人才培養方面，為健全中樞機制，洪仁玕懇奏，天王封陳玉成為英王。隨後，又加封李秀成為忠王，李世賢為侍王。至此，太平天國第二代領導中樞正式成立。這一年，洪仁玕還提出改革法制，主持天京會試。他一登臺便展現出超群的政治才能。

《資政新篇》中的經濟思想

《資政新篇》

《資政新篇》是洪仁玕基於當時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狀況和太平天國運動的實踐，借鑑西方先進國家的經驗提出的中國第一個近代化方案，主張發展資本主義，走獨立富強的道路。其內容分為“用人察失類”“風風類”“法法類”“刑刑類”四部分。“法法類”是核心內容，包括開辦銀行、保險事業、以利國民，發展經濟等觀點。筆者總結為以下幾點：一是大興“車馬”、“舟楫”。提出“先於二十一省通二十一條大路，以為全國之脈絡，通則國家無病焉”的方案。還主張修築通向郡、縣、村的公路。把交通運輸列在前也可看出洪仁玕認為交通對發展生產具有重要作用；二是“興銀行”。“倘有百萬家財者，先將家資契式稟報入庫，然後準頒一百五十萬銀紙，刻以精細花草，蓋以國印圖章，或銀貨相易，或紙銀相易，皆準每兩取息三釐。或三四富民共請立，或以一人請立，均無不可也”，可看出他主張興辦的是私人銀行。“富民”一個或者數人合夥就可以開設銀行，發行紙幣。此舉有利於貨幣資本積累，以保證擴大再生產；三是要發展近代工業。主張效仿法、美、德等國，造“器皿技藝”，“以有用之物為寶，如火船、火車、鍾鏢....千里鏡、量天尺、連環槍、天球、地球等物，皆有奪造化之巧，足以廣聞見之精...”，應建立生產這些產品的工業。還提出開發礦業，“興寶藏”。給探出“凡金、銀、銅、鐵、錫、煤、鹽、琥珀、蠓殼、琉璃、美石等貨···”者“總領”的職務，“有爭鬥搶奪他人之所先者，準總領及地方官嚴辦”，從法律上保障其優先權；四是推行僱傭勞動制度。鼓勵“富者請人僱工”，從事各種工商業。他極力反對遊手好閒的人，“若每日無三個時辰功夫者，即富貴亦是墮民，準父兄老擒送進諸絕域，以警頹風之漸也。誠以遊手偷閒，所以長其心之淫慾，勞心勞力，所以增其量之所不能”。（注2）從另一角度為工業經濟發展提供了僱傭勞動力的來源。除以上幾點外，洪仁玕還提出包括保護專利等其它經濟手段。

對西方保險的進一步介紹

洪仁玕在“法法類”裡介紹了西方保險，並言簡意賅闡明瞭保險的作用。“外國有興人物之例”，西方資本主義國家開辦了人壽保險和財產保險，所保範圍為“凡屋宇、人命、貨物、船等，有防於水火者”。並進一步介紹了投保方式：“先與保人議定，每年納銀若干”。賠償方式為“有失則保人賠其所值，無失則贏其所奉，若失命則父母妻子有賴，失物則已不致盡虧”。（注3）洪仁玕對西方保險的介紹與他在香港時目睹的外商保險公司有密切關係。他將保險與修鐵路、辦銀行等舉措一併提出，說明他看到了保險對發展經濟和維護社會安定的作用。《資政新篇》雖未能付諸實踐，但洪仁玕成為主張中國自辦保險的先驅，他的保險思想在中國近代保險思想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策劃後期軍事 最終就義南昌

太平天國後期圖

洪仁玕成為後期太平天國軍事的主要策劃者。登臺後便與李秀成三次面商解救京圍之策，洪秀全採納了他的策略，認為“此時京圍難以力解攻，必向湖、杭虛處，力攻其背。彼必反救湖、杭，俟其撤兵遠去，即行返旆自救，必獲捷報也”。李秀成用此計，與李世賢分攻杭州、湖州，大破江南大營，破解了天京之圍。天京解圍後洪仁玕又主張“合取湖北”，以解安慶之圍（注4），乘勝先取長江下游，然後再爭上游。初期佔領了蘇州、常州，進展順利，但後期李秀成、陳玉成決心不足，打到武漢外圍後先後自動撤退，西征功敗垂成。1861年，安慶失守，洪仁玕的職務和爵位因此被革除。

1862年1月，洪仁玕與英國“狐狸先生”軍艦艦長賓漢進行談判，拒絕了賓漢遞送的極其無理的照會導致會談破裂，拉開英國武裝干涉太平天國的序幕。這年上半年，洪仁玕“掌處外交之事”的權力也移交給章王（林紹璋），權力大不如前。1864年，清方“借師助剿”，天朝屬地個個失陷。6月1日，洪秀全病逝。7月19日，南京陷落，幼天王出城南走，隨洪仁玕輾轉多地。10月到江西被清軍席寶田部追襲，洪仁玕被捕，寫下3000字的親筆自述，拒絕出賣幼主，“非欲沽名，惟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嫁二夫，國存與存，國亡與亡而已···”，捨生取義，坦然面對死亡。11月23日，洪仁玕就義於南昌。生前留詩“我國祚雖斬，有日必復生”。洪仁玕新政雖然失敗了，但是他尋求救國救民真理的滿腔熱情和革新精神激勵著“後賢”們去完成其未竟大業。

【註釋】：

[1] 中國史學會.太平天國起義記[M]//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神州國光社，1953：853-854

[2][3] 洪仁玕.資政新篇[M]//太平天國印書.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79：36-50

[4] 洪仁玕.洪仁玕自述[M]//太平天國曆史博物館編.太平天國文書彙編.北京：中華書局，1979：554

【主要參考資料】：

[1] 姜秉正.洪仁玕年譜長編[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15

[2] 簡又文.太平天國全史（上冊）[M].香港：簡氏猛進書屋，1962：10-11

[3] 姜秉正.中國早期現代化藍圖——論洪仁玕新政[M].西安：西北大學出版社，199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