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丹顏 編輯：李津
來源：婚姻與家庭雜誌
ID：hunyinyujiating99
她是《旗袍》裡的關萍露，《風聲》裡的李寧玉，
她曾營救過周恩來、關嚮應和七君子重要成員，
她的一生，幾乎貫穿了中國革命發展的始終，
被周恩來譽為“我黨的一部百科全書”。
她出身名門，天生麗質。
是郭沫若小說《騎士》中的主人公金佩秋，茅盾作品《蝕》的女主角。
她一生歷經磨難，4次婚姻，兩次喪夫之痛，數度入獄，身陷囹圄17年，所有苦難都沒有讓她放棄生的希望，相反，她愈挫愈勇。
在她110年傳奇而又坎坷的人生中，
即便被誤會、曲解，她始終不改初心，微笑從容，
她早已將一片冰心獻給畢生追求的信仰——共產主義，
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她就是享譽上海灘的傳奇女間諜、美女特工——黃慕蘭。
黃慕蘭（攝於1930）
01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1907年，黃慕蘭出身湘中名門，父親黃穎初是明末清初的有名的民主鬥士，與譚嗣同同為當地名儒歐陽中鵠的得意門生。
12歲時，黃慕蘭被父親送入長沙周南女校讀書。這所女校當時培養了一批中國近代史上享有盛名的女學生，如向警予、蔡暢、楊開慧、丁玲等。黃慕蘭在這樣開明的氛圍中長大，漸漸養成了豁達開闊，不讓鬚眉的性格。
儘管父母對她寵愛有加，但還是為她包辦了婚姻。1923年，黃慕蘭結婚了，對方是個富二代，遊手好閒，只會抽鴉片、打丫鬟。兩年後，黃慕蘭偷偷給父親寫紙條，以母病為由回家，自此逃離了婆家。
多年以後，黃慕蘭說：“如果我的父母不是如此開通慈愛，或者我遇上一個好男人，也許我的故事就此結束了。”
是的，黃慕蘭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一次偶然，黃慕蘭從一張鐵路工會宣傳單上，看到了革命軍準備北伐的訊息，她決定赴漢口投奔宋慶齡、何香凝，參與她們領導的婦女運動。
當時的武漢，風雲際會，人才濟濟。透過與社會各界人士接觸，黃慕蘭大開眼界，迅速成長；而出眾的外貌，出色的交際能力，也讓黃慕蘭脫穎而出。
1926年，黃慕蘭當選為國民黨武漢特別市黨支部執行委員、婦女部長、中國濟難會理事。
1927年“三八”節，武漢舉行了幾十萬人的慶祝大遊行，國共兩黨的名流如宋慶齡等全部到場，年僅20歲的黃慕蘭擔任大會的主席。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在此之前，她已耀眼如星，成為眾多名流追求仰慕的物件。郭沫若把她化身為長篇小說《騎士》中的女主人公金佩秋，茅盾先生寫《蝕》的時候也借鑑了她的人生經歷。
然而，黃慕蘭芳早已心有所屬，對方是中共中央機關報《民國日報》總編輯、中共中央軍委機要處主任秘書和警衛團政治指導員宛希儼。他的才華與志向都讓她欽佩不已，受他影響，黃慕蘭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宛希儼舊照
一個是才子，一個是佳人，他們在革命洪流中相遇，因家國情懷相知，又因情投意合相戀。
還是1927年“三八”節這天，黃慕蘭與宛希儼結婚了。沒有任何婚禮儀式，僅由董必武在一次會議上口頭宣佈，隨後又在報上登了“結為革命伴侶”的啟事。
婚後不到一月，蔣介石製造了“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國共分裂，革命形勢跌入谷底，在上級的指示下，黃慕蘭夫婦奉命前往江西開展地下工作。
自此，黃慕蘭開啟了長達幾十年的“潛伏”人生。
02
愛他，就繼續他未竟的事業
宛希儼溫文有禮，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中，都對黃慕蘭呵護有加。
身懷六甲時，她同他一起半夜在《聖經》上用米湯密寫檔案、去旅館對接頭暗號、在碼頭等待交通船。凡是中央發來的檔案，兩人都要再重寫一份，一份留在省委，一份轉發給共青團江西省委。
工作辛苦，卻甜蜜。這許是黃慕蘭一生中最單純快樂的一段時光。
可對革命兒女來說，這樣的相守相愛註定不會長久。
1928年1月，兒子出生僅3天，宛希儼即被調往贛西南領導土地革命和武裝鬥爭。宛希儼在醫院向黃慕蘭告別，望著剛出生的嬰兒和虛弱的妻子，他萬般不捨，在她床前輕輕囑託：
“如果到那邊工作開展順利，就會派人來接你和孩子過去團聚。萬一不測，轉告我父母，把孩子接回黃梅老家撫養，長大後繼續革命。我們是革命的伴侶，黨叫做什麼就做什麼，千萬保重。”
他做了最壞的打算，對革命者來說，每一次分別，都意味著訣別。
黃慕蘭含著淚答應了。
她終是沒有等來團聚，4個月後，宛希儼犧牲了，年僅26歲。
愛有多深，傷就有多痛。黃慕蘭遭受了生命中最嚴重的一次打擊。他的音容笑貌與昔日關愛，時時在她心頭湧現。不思量，自難忘。
她強忍著悲傷，更加忘我地工作。心裡存了一個痴念：愛他，就繼續他未竟的事業，唯有如此，方能告慰他的在天之靈。
1928年12月，她受黨中央的派遣，赴上海擔任中央委員會機要秘書工作，成為中央特科成員。在周恩來、康生、陳賡、潘漢年、李強的領導下工作。她將襁褓中的兒子送回婆家，孤身一人，踏上征程。
在工作中，黃慕蘭遇到了賀昌。在“中共六大”上，他和關嚮應同時當選為中央委員。看她精神憔悴，賀昌忍不住委婉開導她。
在他的鼓勵和開解下，黃慕蘭心情漸漸開朗起來，兩人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覺中加深。一天，他單刀直入地問黃慕蘭：“慕蘭同志，你看，我是否有可能和希儼同志一樣，和你結成革命伴侶呢？”
黃慕蘭害羞地低下了頭。
不久後，經周恩來特批，黃慕蘭與賀昌結為夫妻。
此後他們聚少離多，一個在前線衝鋒陷陣，一個在隱蔽戰線刀光劍影。
懷孕後，她忍著孕早期的強烈不適，化名“劉阿秀”在滬東恆豐紗廠當學徒，以紡織女工的身份，在領導工人罷工。後來被捕，在上海龍華監獄關押了100天。
出獄後不久，身懷六甲的黃慕蘭又喬裝成貴婦，乘坐豪華遊輪，將共產國際撥來的鉅額經費護送到上海交給黨中央。
有膽，有識。賀昌對她既欽佩，又憐惜：“慕蘭，你能上能下，真是好樣的！”
對黃慕蘭來說，這不僅僅是在完成上級交託的革命任務，也是為著回報賀昌知己般的信任。1931年3月，為了革命工作，黃慕蘭和賀昌將剛出生的兒子送人。6月，賀昌前往江西工作，從此一家人關山渺茫，天各一方。4年後，賀昌率部隊轉移時，在贛南遭敵伏擊包圍，戰鬥7天7夜，壯烈犧牲。
幾年內，失去了兩個丈夫，黃慕蘭無悔。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要勇敢地走下去。
哪怕只剩單槍匹馬，哪怕只有孤身一人。
03
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1927年至1931年，是白色恐怖的巔峰時期。黃慕蘭也迎來了她潛伏人生中最濃墨重彩的篇章。
憑藉出色的活動能力和社會關係，黃慕蘭漸漸在上海打開了局面。1931年，她被任命為中國人民革命互濟總會的營救部部長，承擔營救被捕同志的任務。她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營救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關嚮應。
為完成任務，她主動結識了上海租界的知名律師陳志皋。陳志皋出身世家，其父陳其壽在上海法租界當了18年刑庭庭長，在上海司法界一言九鼎。在陳其壽的打點和疏通下，關嚮應被成功釋放。
經過這件事，兩人漸漸有了交集。1931年6月22日下午，陳志皋約黃慕蘭一起去看電影。因時間尚早，兩人便找了一家咖啡館坐了下來，不巧遇到了陳志皋的同學曹炳生。
閒聊中，曹炳生無意間透露，當天巡捕房捉了一個共產黨的大頭頭，還描述了一下他的長相。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黃慕蘭一邊鎮定地喝咖啡，一邊迅速在腦海中搜索，此人到底是誰？
曹炳生一走，黃慕蘭便藉口頭疼回家，將情況彙報給了上級潘漢年。二人推斷，被捕的可能是上海中央總書記向忠發。
事不宜遲，潘漢年立即將資訊傳遞給周恩來，周恩來接到資訊，迅速組織上海地下委員會等人安全轉移。因為這條訊息，黃慕蘭保全了中共上海地下機構。周恩來忍不住當面誇她：“慕蘭，慕蘭，你真不錯呀！”
1931年底，國民黨到處散佈“伍豪（周恩來化名）脫離共產黨啟事”。黃慕蘭與陳志皋一同設法，委託在《申報》擔任法律顧問的法國律師巴和，起草了一條《周少山緊要啟事》，拆穿了國民黨汙衊周恩來的內幕。
幾次“合作”下來，陳志皋漸漸愛上了聰慧大方的黃慕蘭，不惜咬破手指，血書示愛。
他風度翩翩，又極有正義感，她很欣賞，可他們信仰不同，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黃慕蘭很猶豫，便向黨組織傾訴了自己的苦惱。
在當時複雜的白色恐怖背景下，黃慕蘭與陳志皋結合，很可能會開啟新的工作局面。經過反覆思量，黃慕蘭答應了陳志皋的求婚。
黃慕蘭與陳志皋結婚照
婚後，他們也曾有過一段美好時光，共同養育了4個子女。建國後，陳志皋藉口做生意，和初戀移居美國，將她留在了杭州，卻絕不與她離婚。
黃慕蘭與家人合照
上世紀50年代，黃慕蘭因受“潘楊案”牽涉，兩度被關進北京秦城監獄，輾轉17年。期間，陳志皋去信設法接她去香港，她拒絕了。
黃慕蘭（攝於1975年）
此後歲月蹉跎，她從未抱怨。直到1980年，蒙一直關心她的鄧穎超大姐召見，才得以平反，任上海市政府上海市政府參事。
她這樣說：“我生性好強，對中央的信賴從未動搖，一貫迎著困難上，從不消極頹喪，處逆境而能堅持革命樂觀主義的人生觀，所以這點個人情感生活方面的波折是壓不垮我的。”
心中有忠貞的信仰。對生活，看得開，也放得下。
晚年黃慕蘭（攝於2011年）
2017年，2月7日，黃慕蘭在杭州安然逝世，享年110歲。
她將一生，獻給了黨，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她的一生，正如她所仰慕的英雄花木蘭一樣，“世有臣子心，能如木蘭節，忠孝兩不渝，千古之名焉可滅！”
參考文章：
1、黃慕蘭自傳（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黃慕蘭）
2、黃慕蘭：從名門女子到革命之花（參考網）
3、《檔案春秋》2018年04期（郎慕中）
4、紅色特工黃慕蘭：出身名門享年110歲，為工作結過4次婚（新浪網）
5、緬懷110歲高齡辭世的中共傳奇女特工黃慕蘭（中華魂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