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一說1982年）的一天，北京一位曾經參加過長征的女戰士的家裡格外地熱鬧。
幾位戰友齊聚一堂，就連她們當年的老首長、如今的開國中將秦基偉將軍也來到了現場。
如此“盛大”的場面，只為歡迎一位“失聯”多年的同志——王泉媛。
在戰友的歡聲笑語中，王泉媛那見慣了歲月流轉的眼眸中，泛起了陣陣的波瀾，一樁樁往事湧上了心間。
此次，王泉媛本是應全國婦女聯合會的邀請而來京的。不過這京城裡，還有她的另一個牽掛。
那是一個她牽掛了半個世紀的人。他們情深緣淺，半年夫妻，卻換來勞燕分飛近五十載。
聽說那個人現在在北京做了“高官”，也不知這次是否能再見到他？
就在王泉媛胡思亂想之際，一雙同樣佈滿了歲月痕跡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泉媛同志，你好嗎？”
王泉媛應聲抬頭，雖然眼前這個人已與半個世紀前那個風華正茂的小青年大不相同，可是她還是能夠一眼就認出對方。那一刻，淚水爬滿了王泉媛的眼眶……
王泉媛牽掛了半個世紀的男人到底是誰？如此伉儷情深，他們又為何經歷了這數十年的分離？
這個故事，還要從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講起……
（王泉媛）
一、紅色湘贛，王泉媛與王首道一見鍾情
1930年，正在賣雞蛋的王泉媛突然發現，大街上莫名多了許多人。好奇心驅使下，王泉媛也開始跟著人流不斷地往前走。
走了沒多大會兒，一個高高的戲臺子就映入了王泉媛的眼簾。
戲臺子上，還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帶著激動的情緒，高聲呼喊著：“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我們敖城的窮人今天暴動啦！”“我們窮人要組織起來，拿起槍，打倒地主資本家，翻身當家做主人！”
從沒讀過書的王泉媛肯定不知道，在未來的歷史書上，會記下這麼一筆：1930年，朱毛紅軍轉戰遂（川）萬（安）泰（和）一帶。
（朱德與毛澤東）
她只知道，有個叫“共產黨”的，能幫窮人翻身做主人！
王泉媛是個徹底的窮人。她本來應該叫歐陽全圓的，這個名字象徵著父母對他們一家人都全全圓圓的美好希望。
可是，在那個年代，普通人家哪裡來的“全圓”呢？在歐陽全圓八歲那年，父親為了40擔穀子，不得不將她賣給了一戶王姓人家做“童養媳”。
從那以後，歐陽全圓的名字被改作了王泉媛。而她此後，所有的任務就是盡力照顧好“丈夫”和公婆，並且等著年齡一到，就與丈夫圓房。
王泉媛不甘於這樣的人生，可是她一個弱女子，又該怎樣反抗呢？
集市上的一番遭遇，勾起了王泉媛的心思：或許，這個叫做“共產黨”的，能夠幫助我脫離苦海。
“戲臺事件”沒多久之後，王泉媛就被迫和丈夫圓了房。此後的一天，一個陌生人突然造訪了王家。
王泉媛認得，來人就是那天在戲臺子上振臂高呼的高個子男人。
（王泉媛）
男人是來勸說王泉媛的丈夫王照豐支援革命的。誰知，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沒有說動王照豐，卻為革命爭取來了一位女戰士——王泉媛。
從那之後，王泉媛不顧丈夫與公婆的反對，積極投身於革命之中。
她辦事能力很強，進步也很快。1931年的時候，王泉媛就已經被任命為吉安縣少共婦女部長了。
就在王泉媛的革命之路越走越順的時候，中共中央也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那還是在1931年初，中共為了加強在湘贛邊界的鬥爭，決定成立湘贛省委。年僅25歲，卻已經有了大量的革命工作經驗的王首道被任命為湘贛省委書記。
經過一段時間的籌備工作之後，湘贛省工農兵第一次代表大會即將召開。
（湘贛省委機關舊址）
婦女部長王泉媛作為代表，自然是要出席這次大會的。而王首道作為省委書記，也不會缺席這個要正式宣佈成立省蘇維埃政府的重大時刻。
就這樣，在未來將要產生數十年羈絆的一對男女，有了第一次的相逢。
坐在代表席上，聽著王首道那慷慨激昂的講話，王泉媛對這位年輕的領導人，產生了一絲莫名的好感。
不久之後，他們又迎來了一次更近距離的接觸。那天，正在參加湘贛省委舉辦的婦女學習班的王泉媛，看到一個十分眼熟的男青年走到了她的身邊。
省婦女部長曾照明連忙為她介紹：“他就是省委書記王首道同志”。
不同於那日的遙遙相望，這次的近距離觀察，讓王泉媛對氣宇軒昂、年輕有為的王首道有了更多的好感。
（青年王首道）
不等王首道開口，王泉媛就主動說：“我聽過首長的報告，講得真好，今後望首長多多指教！”
猛不丁被這麼一誇獎，王首道還感覺有點兒不好意思。
可當她從曾照明嘴裡，聽說了眼前這位女生的英勇事蹟之後，那點兒不好意思立馬變成了欽佩，連連稱讚王泉媛說：“真不簡單！”
這次短暫的對話，在這對青年男女的內心中，都種下了一顆名為“愛情”的種子。
不過，沒等這顆種子生根發芽，王首道就因工作調動，離開了湘贛省委。
暫時失去了見面機會的兩個人，仍舊在為了革命工作而各自努力著。
當時，國民黨對中央蘇區的圍剿越來越喪心病狂了。剛剛參加完蘇維埃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的王泉媛，由於國民黨對贛州的圍困，而不得不選擇留在了瑞金。
（瑞金的中華蘇維埃臨時中央政府）
為了培養更加優秀的革命人才，留在瑞金的王泉媛被安排進了馬列主義大學讀書。
就在王泉媛點燈熬油地汲取新知識的時候，王首道也沒有片刻閒暇。
由於國民黨的圍剿，紅軍的有生力量被嚴重消耗，根據地也越打越小。為了扭轉形勢，中央決定擴大紅軍。
而這個擴大紅軍工作隊的隊長，就由王首道同志擔任。
受命之初的王首道可能沒有想到，正是這個工作，又給了他與此前那個讓他一見傾心的小姑娘共事的機會。
原來，王泉媛從馬列主義大學畢業之後，就被分配到了擴紅工作隊工作。這樣一來，王首道就又成了她的領導。
（1933年《紅色中華報》刊登的紀念紅軍成立日的漫畫《整師整師的加入到紅軍中去》）
也是在擴紅工作的這段時間，王泉媛收到了哥哥寄來的一封信。信上說，她的那個丈夫王照豐已經病故了。
無論是與王首道“重逢”的喜悅，還是對那個畢竟夫妻一場的丈夫亡故的傷感，都沒能佔據王泉媛太多的精力。因為很快，王泉媛就又接到了一道十萬火急的命令……
二、長征路上，“二王”喜結良緣
在外進行革命工作的王泉媛，被少共中央的一紙命令叫回了瑞金。
回到瑞金之後，少共中央的負責人就通知王泉媛：輕裝簡行，與其她11名婦女同志組成“婦女工作團”，跟隨中央縱隊一起行動。
身處在歷史洪流中的王泉媛並不知道，她們將要邁出的是被後來者稱之為“長征”的第一步。
（長征）
長征路上，王泉媛與王首道能夠經常見面。
艱苦的行軍條件，讓許多男同志都很難承受，何況是王泉媛這樣的女同志。
王首道非常擔心她的身體，沒事兒就走到王泉媛的身邊問她：“今天怎麼樣？遇到什麼困難嗎？”
關心完了身體之後，王首道還會鼓勵王泉媛：“我們要經得住任何艱難險阻的考驗呵！”
在對彼此的關懷與鼓勵中，王首道與王泉媛跟隨著大部隊來到了遵義——這座改變了中國革命歷史程序的小城，也成為了王首道與王泉媛正式結緣的起點。
（遵義）
在遵義休整的某天晚上，蔡暢等幾位與王泉媛相熟的女同志來到了王泉媛的住處。
看到這麼多同志過來，一心撲在工作上的王泉媛還以為有什麼會要開。誰知，為首的蔡暢開口就是：“你覺得王首道這個人怎麼樣？他還沒有愛人哩。”
蔡大姐都這麼問了，王泉媛怎麼會不明白同志們此來的用意。
果然，蔡暢接著就說：“首道這個人很厚道，是知識分子出身的軍人，我們介紹你與他結婚，成為終身伴侶，是會美滿幸福的，好不好哇？”
對王首道素有好感的王泉媛，自然是不排斥這樁婚事。
可是，出於女人本性的嬌羞，讓王泉媛喉嚨口的那個“好”字，怎麼也吐不出來。又急又羞之下，憋了自己一張大紅臉。
身為過來人，蔡暢一看王泉媛這樣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王泉媛內心的想法。於是，帶著其她的同志，滿心歡喜地離開了王泉媛的住處。
（蔡暢）
大軍離開遵義的前一天，蔡暢又來到了王泉媛那裡，拉著正在收拾行裝的王泉媛說：“小王，走，到王首道同志那裡去！”
沒有做過多的推拒，王泉媛懷著忐忑的心情，跟著蔡暢來到了王首道的院子裡。
一見面，蔡暢就跟王首道說：“王主任，我們把泉媛同志送來了，我們把泉媛交給你，你可要待她好點呦！”
接著又交代王泉媛說：“泉媛，今天晚上是我們在遵義的最後一個晚上，你和首道同志好好談談吧，我們為你祝福！”
說完之後，蔡暢帶領著其她同志離開了，屋裡瞬間只剩下了王首道與王泉媛兩個人。
沒有外人的在場，兩個相互愛慕已久的年輕人終於拋開了一切矜持，大著膽子，對彼此表明了自己的心跡。
（王首道）
革命路上，朝不保夕，一切從簡。剛剛表明態度的兩個人，立馬就為自己舉行了連第三個人都沒有的“婚禮”。
以涼茶作酒，一飲而盡，算是喝了交杯酒。這夫妻之禮，就算告成了。
儀式雖然簡單，但是他們對彼此的心意，都是最真誠的。
王首道從自己的口袋裡，摸出了一把珍藏許久的三號小手槍和八粒子彈，作為新婚禮物鄭重地交給了王泉媛。
捧著這珍貴的禮物，王泉媛的心裡又感動又愧疚。
愧疚的是，按照她們家鄉的風俗，新婚的妻子要送給丈夫一雙親手做的千層底布鞋。只要丈夫穿上這雙布鞋，那不管以後走到哪裡，都會回到妻子身邊
可是，革命工作繁忙、物資又匱乏，王泉媛沒有時間、也沒有材料，為王首道做這樣的一雙布鞋。
聽到妻子的心聲，王首道安慰她說：“會有時間做的，會有的。”
（千層底布鞋）
相聚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第二天，這對新婚的夫婦就要回到各自的隊伍裡，跟隨著大部隊繼續尋找革命的未來了。
不同於以往的是，如今他們的心中，都有了一個新的牽掛。
為了這個新的牽掛，為了革命的美好明天，他們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愈發努力了……
三、兩河口一別，從此夫妻各殊途
革命，從來就意味著舍小家、為大家。為著革命拋灑熱血的王首道夫婦，自從結婚以後，見面的時間少之又少。
中共中央在兩河口的一座喇嘛寺裡，1935年6月26日召開了政治局擴大會議。而王泉媛正好跟著衛生部到達了兩河口。
（兩河口會議舊址）
得知此訊息後，王首道立馬派通訊員給王泉媛送來了一封信，約她晚上到自己住的大樓裡去。
久別重逢，夫妻兩人在深夜的房間裡，訴說著對彼此的思念和對未來的展望。短暫的相聚之後，兩人又要再度面臨分離。
王泉媛要隨著中央衛生部向西邊行軍，而王首道則要跟隨著中央縱隊繼續向北行動。
懷著戀戀不捨的心情，王首道把王泉媛送到了她的部隊駐地。
臨分手之前，王首道還提醒王泉媛，不要忘記新婚之夜提到的鞋子。等以後有條件了，一定要把那雙鞋補上。
王泉媛含著淚水，答應了王首道的這個要求。
（王泉媛）
只不過，當時的他們絕對不會想到，這一別，竟然會有46年之久；而那雙讓兩人心心念唸的鞋子，也成了遲到半個多世紀的禮物。
與王泉媛分別後，王首道跟隨著中央紅軍，一路進軍到了陝北，先後擔任了西北保衛局局長和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秘書處處長等重要職位。
而王泉媛的經歷，卻要複雜得多。
王泉媛的隊伍跟隨著張國燾，三過草地、四爬雪山，遍嘗艱辛。在行軍過程中，王泉媛及全軍其他1300多名女戰士被編為西路軍婦女先鋒團，王泉媛擔任團長。
千斤重擔徹底壓在了王泉媛的身上，未來的戰鬥必將更加艱辛。
1936年11月，婦女先鋒團正在跟隨著紅五軍沿著河西走廊艱難地前進。在他們的前方，是素以惡名著稱的西北大軍閥——馬步芳的軍隊。
（馬步芳）
面對彪悍的馬家軍，早已損兵折將的紅軍肯定不能硬拼。
他們組織了一個回民司令部，試圖以這個身份跟馬家軍談判，希望他們能為紅軍讓出一條西進的通道。
可是，馬步芳何等狡猾？他們一方面跟紅軍虛與委蛇，而在另一方面則派了大軍直襲紅五軍的總部。
“那天......馬步芳的騎兵揮舞大刀，一直殺到軍政治部的門口，我們幾乎覆沒了”。親眼目睹這慘烈戰況的王泉媛事後如此回憶道。
經受了馬家軍重大打擊的紅軍部隊，只好尋找良機再度突圍。突圍戰中，婦女先鋒團扮演了“後衛”這一重要的角色。
她們跟著兄弟部隊與敵人殊死搏鬥，才終於打開了一個缺口。
可是在突圍成功以後，她們卻與大部隊走散了。
（被馬家軍殺害的紅軍西路軍戰士）
在王泉媛的帶領下，婦女先鋒團在人員銳減、彈盡糧絕的情況下，竟與敵人周旋了三個多月。
直到，她們轉移到了一個叫做南山梨園口的地方。
王泉媛帶部剛轉戰到這裡，對他們窮追不捨的馬家軍就尾隨而至。
那一仗，打得尤為慘烈。在與敵人的短兵相接中，600多名戰士英勇犧牲，而王泉媛則與其她300多名同志一起被俘了。
一群女兵，在被窮兇極惡的馬匪俘虜之後，她們的境遇可想而知。由於王泉媛是團長，所以她被送到了馬步芳的兄長——馬步青那裡。
馬步青逼迫王泉媛給他當小老婆，可是王泉媛誓死不從！在與馬步青的鬥爭中，王泉媛經常被打得遍體磷神。
春去秋來，王泉媛在馬家軍的隊伍裡，已經艱難生活兩年了。這一天馬步青率軍移師別地，家裡只留下了幾名傭人。
（馬步青）
一個素來同情王泉媛的傭人阿喜，趁機幫助王泉媛逃出了生天，並且送給了她一張到蘭州的通行證。
王泉媛知道，蘭州有八路軍的辦事處，只要到了那裡，她就能迴歸組織、就能與丈夫團圓了。
可是，等王泉媛歷盡千辛萬苦，找到蘭州八辦的時候，她卻發現，事情並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由於王泉媛前後已經離開隊伍三年了，而且也拿不出任何能夠證明她身份的東西，蘭州八辦不能留她。
於是，辦事處的同志就拿出兩塊銀元送給她，並動員她回家。
（蘭州八路軍辦事處）
王泉媛跟著共產黨走，就是為了革命的。如今，革命還沒有成功、她的丈夫也還沒有找到，她不願意回家。
部隊被打得七零八落、在馬匪窩裡受盡屈辱，王泉媛都沒有掉一滴眼淚。可是看著自己同志送來的兩塊銀元，她哭了，哭得很傷心。
可是，當時的情況，又有什麼別的辦法呢？
離開八辦之前，王泉媛眼含淚水交代了辦事人員一句話：“只求你們向黨組織轉達一句話：就說我王泉媛永遠是共產黨的人”。
說完這句話，帶著對黨組織的無限忠誠，王泉媛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八辦。
山高路遠、舉目無親，王泉媛的處境似乎更加艱難了。
在經歷了一系列的周折之後，王泉媛最終還是決定回家！
就這樣，她又一次踏上了“長征”之路。
只不過，這次沒有相互扶持的戰友、沒有互相愛慕的愛人。她形單影隻、一路乞討，費時三年，跨越了大半個中國，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蘭州八辦）
可是，回到了家鄉的王泉媛，也沒有擺脫悲慘的命運。
惡霸鄉紳們擔心她繼續鼓動群眾們鬧革命，於是就想把她抓起來。
宗族裡面，則要針對王泉媛收取所謂的保護費。為了保護妹妹，王泉媛的哥哥將所有的壓力一力承擔了下來，不敢讓她知道這些事情。
可是，天下哪裡有不透風的牆？
王泉媛最終還是知道了外面所發生的一切。她無法眼睜睜看著兄長為她受累，在長輩的勸說下，王泉媛與附近的一個出自革命家庭的男子——劉高華成親了。
從此，王泉媛與劉高華過上了可能不算甜蜜、但卻相對安穩平淡的日子。
四、歲月滄桑，再聚首已是古稀白頭
與劉高華結婚以後，王泉媛始終沒有忘記王首道。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王首道的心裡也一直掛念著她。西路軍敗走河西走廊的時候，王首道沒有一刻不為王泉媛的安危而擔憂的。
軍中通訊不暢，往往有未及證實的訊息傳來。
那天，王泉媛所率領的女子先鋒團全軍覆沒、團長王泉媛壯烈犧牲的訊息，突然傳到了王首道的耳中。
那一刻，他聲淚俱下、痛不欲生。雖然他們成為夫妻的時間是如此地短暫，可是兩人的感情卻是如此地真摯而熱烈。
在對“亡妻”的痛苦悼念中，王首道獨自度過了三年的光陰。同志們都希望他能走出“陰影”，不斷地給他介紹新的女同志認識。
在同志們的熱心撮合下，王首道與另外一個革命女戰士結婚了。
在不同的地方、經歷過不同的磨難之後，王首道與王泉媛這對昔日的夫妻，終於在彼此不知情的情況下，都重新組建了家庭。
（王首道（前排中）與戰友）
王泉媛再次得到王首道的訊息，已經是在建國以後了。那個時候，王首道擔任了湖南省委第一副書記、省人民政府主席。
收到訊息後的王泉媛，非常渴望再去見一見這位曾經的、讓她日夜思念的丈夫。可是，已經嫁為人婦的她，不能不考慮現任丈夫的感受。
當劉高華對她說出那句：“你不要去與他見面好不好？你硬是要去，就與我離婚吧”的話的時候，王泉媛“退縮”了。
劉高華在她最艱難的時候，來到了她的生命裡。他們沒有孩子，只有夫妻二人相依為命。
她做不到、也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拋棄”劉高華，再去尋王首道。
於是，王泉媛放棄了，跟著劉高華繼續過著他們的生活。
1962年，康克清陪著朱德元帥重上井岡山。路過吉安的時候，她想起了曾經的戰友王泉媛。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王泉媛的老家，就在這附近。
（康克清）
康克清想見一見王泉媛，就委託吉安地委的同志幫忙尋找。不久之後，王泉媛就被接到了地委交際處與康克清見面。
長征路上一別，於今已經是27年了。戰友重逢，悲從中來，兩位女戰士都哭成了淚人。
瞭解到王泉媛如今的生活狀況之後，康克清給予了她很大的幫助。
在康克清的幫助下，王泉媛在昔日長征中的功績開始被人所知。她被安排了工作，在工作中，她繼續發揮奉獻精神，十幾年如一日，取得了出色的成績。
正因為如此，王泉媛在1981年接到了全國婦聯的邀請，來到了北京。於是，就發生了本文開頭提到的那一幕。
（中華全國婦女聯合會標誌）
王首道握著王泉媛的手，端詳著她早已被歲月侵蝕的面容。這位飽經革命磨礪、身居高位多年的老戰士，淚水竟然怎麼也止不住地爬滿了整個臉龐。
“泉媛同志，你好嗎？”一聲簡單的問好，彷彿已經耗盡了王首道所有的力氣，他的嘴裡再也說不出了一句話了。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或許指的就是此情此景吧？！
等雙方情緒都平穩了一點兒之後，兩位老人開始聊起了分手之後這46年發生的點點滴滴。
當知道王首道也已經重新結婚生子之後，王泉媛的心裡好受了不少，還問了許多關於王首道孩子的情況。
聊天的最後，王泉媛對著王首道如此說到：“祝你全家幸福！我們永遠是革命同志，讓過去的事成為歷史吧！”
（晚年王首道）
極致的豁達，往往是在極致的痛苦之後的。能夠平靜地對著王首道說出這句話，王泉媛不知經歷了多少的痛苦與掙扎。
但是，這句話同樣也是肺腑之言。無論當年的感情多麼深刻，如今的他們都已是古稀白頭了，除了繼續做一對友好的革命同志，還能如何呢？
歲月與美好，於他們而言，都已遠去！
這次短暫的見面之後，王首道與王泉媛都重新迴歸了屬於自己的生活。直到1994年的一天，王泉媛突然聽說王首道生病住院了。
得知此事以後，王泉媛立馬趕往醫院看望王首道。此時的王首道，身體已經十分虛弱，但他還是像當年長征的時候那樣，問候了王泉媛一句：“你的身體還好嗎？”
看著瘦骨嶙峋的王首道，王泉媛未語淚先流。她使勁點了點頭，當作是對王首道的回應。接著，又從隨身攜帶的包裡，拿出了一雙千層底的黑布鞋。
不用做過多的說明，當王泉媛將鞋交到王首道手上的那一刻的時候，王首道已經明白了一切：
原來，她還記得，當年他們在兩河口的約定，還記得那雙“欠下”的布鞋！
“我們照張像吧”，收下布鞋後，王首道如此要求道。
同在房間的王首道的女兒，舉起了相機，為他們拍下了平生第一張、也是最後一張合影......
結語：
革命夫妻，向來諸多磨難。一場慘烈的戰役、一個不實的謠言，讓一樁美好的婚姻歸為泡影、讓一對伉儷分別了近半個世紀。
這是個人的不幸，更是時代的悲哀。
然而，革命志士的偉大之處在於，即使面臨著個人的不幸，仍然渴望著撫平時代的悲哀。
在夫妻別離的那些日子裡，他們一如往昔地為革命事業做著自己的貢獻。
一個成為了開國元勳，而另一個，將所有的母愛都給了七名孤兒。不一樣的經歷，一樣的偉大！
1996年，王首道去世。當王泉媛在電視上看到王首道遺體被送往八寶山火化的時候，病中的她哽咽地說到：“首道，我在家鄉為你送行，安息吧！”
（王泉媛）
第二年，王首道的女兒奉父親的臨終遺命，將準備好的棉衣、補品等送到了王泉媛的手裡。
當從王首道女兒的嘴裡，聽說王首道骨灰即將安葬瀏陽老家的時候，王泉媛囑咐：“到時你要告訴我，我一定去參加你爸爸的安葬儀式。若在天有靈，他一定會含笑九泉”。
是啊，無論是夫妻，還是革命同志，王首道與王泉媛的這段經歷，在一切都已塵埃落定的時候，留給人們的只剩下感動。
而能得王泉媛送他最後一程，王首道也一定會含笑九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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