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世友深思熟慮：一定要打好1948年春山東兵團的第一仗

1948年初，毛主席在陝西米脂縣楊家溝的小山村之中，向全黨全軍發出了令人振奮的偉大聲音：“中國人民的解放戰爭已經到了一個關鍵的轉折點，那就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已經擊退了蔣介石反動軍隊數百萬人的進攻，並且即將轉入全面反攻階段。”

圖：毛澤東與周恩來同志在陝北

而對於整個山東戰場來說，由於原先山東解放區的底子就好，外加去年孟良崮戰役之中國民黨軍隊損失慘重，國民黨軍隊在山東解放區的“重點進攻”已經被迫轉為“全面防禦”甚至“點線防禦”，只能龜縮在濟南、兗州、青島、煙臺等城市，以大部分兵力防守津浦鐵路中段、青海沿岸以及濟南到濰縣之間的鐵路，國民黨軍隊的意圖很清楚，他們是想透過這些堅固的城防工事阻擋華野軍隊的猛烈進攻。

圖：許世友近照

為了能夠進一步地開展華東戰局，1月31日，毛主席代表中央軍委，正式決定將華野的第7、9、13縱隊劃分出來，改稱山東兵團（即華野東線兵團），以許世友為山東兵團司令員，並且兼顧指揮渤海和魯中縱隊，共同承擔山東地區的作戰任務。

1948年2月下旬的一天上午，身體已經有些微微發福的許世友正在山東掖縣兵團司令部寬敞的院子之中練習少林拳法。此時，天氣陽光明媚，新春的氣息洋溢在他的臉上，在“呼呼喝喝”練完自己的“少林寺二十四路”拳法之後，他站在院門口，眺望著這個充滿生機的新世界，不禁呼喊道：“春天來啦！”

圖：許世友正在與同志們練習武術

他的心潮也和這個春天一樣洶湧澎湃，在這幾天，他的腦海之中一直思索著中央軍委發給他和譚震林政委的電報。毛主席和中央軍委指示，山東兵團的下一步任務就是，使用一部分兵力監視和控制膠東地區的敵人，而主力部隊則趁機西進，首先掃清周村之敵人，隨後攻取山東濰縣，得手之後掃清津浦鐵路的沿線據點，然後內外兵團聯合起來，一舉奪取濟南，將山東全境解放。

圖：1948年春，朱德總司令視察整軍運動，這是朱德與陳毅、粟裕等同志的合影

對於毛主席的這些戰略規劃，許世友深以為然，他認為中央軍委制定的這一作戰目標是很有遠見的，這是要求他們緊緊抓住現在戰場形勢的有利時機，將主要戰場引入國統區，向敵人發動連續不斷的進攻。在進攻過程之中，山東兵團各縱隊不僅僅要將運動戰和殲滅戰有機地結合在一起，並且還要隨後發展到能夠組織大規模城市攻堅戰的能力。想到這裡，許世友信心十足地自言自語道：“部隊經過新式整軍運動之後，一定要打好1948年的第一仗，掃清膠濟鐵路西側的敵人，爭取首戰告捷！”

聶鳳智提出“奇襲周村”，大多數同志猶豫不決，許世友一錘定音：就這麼辦

按照中央軍委的計劃來看，山東兵團下一階段的首要任務就是掃清周村之敵。不過這一仗到底要怎麼打？其實許世友的心中也沒底。不過，他畢竟是一個說幹就幹的人，他和譚震林商議之後決定，以毛主席在楊家溝提出的“十大軍事原則”為基礎，召開兵團級軍事會議，邀請各縱隊司令、政委、參謀長等同志參加，群策群力，共同部署好接下來發動的膠西鐵路西段戰役。

圖：山東兵團部隊正在轉入全線反攻階段

在這次軍事會議上，山東兵團司令員許世友首先認真分析了敵人的兵力部署情況：

“膠西鐵路駐紮有敵軍整編32師，其部4萬餘人東起張店、西至明水、北至齊東、南至博山。和膠濟鐵路中段和津浦路中段敵人的實力比起來，這裡的守敵戰鬥力十分薄弱。首先，整編32師是劉鄧大軍的手下敗將，其部隊是被殲滅大半之後重新組建的，其內部派系勢力複雜，難以形成有效的戰鬥力；其次，膠濟鐵路西段的防禦工事比較薄弱，這裡的城鎮防禦工事全部依託於高大的城牆，卻缺乏縱深防禦火力配置；最後，濟南國民黨第二綏靖區司令官王耀武唯恐濟南遭到解放軍的攻擊，先後從膠濟鐵路抽調了大量兵力增強濟南周圍的防務工作，因此從山東戰場的全域性角度來考慮，以周村、張店為中心的膠濟鐵路西側之敵，是一股分散孤立之敵，吃掉這股敵人，對我們接下來的形勢十分有利。”

圖：陳毅與華東野戰軍領導合影，左起：葉飛、丁秋生、韋國清、鄧子恢、陳毅、唐亮、粟裕、陳士榘、譚震林

隨後，政委譚震林提出了兩種殲敵方案，他習慣性地推了推自己鼻樑上的眼睛，然後對大家說道：“經過各縱隊的商量和提議，我們歸納出了以下兩個作戰方案。”

只見第一個方案是：9縱攻打長山，7縱攻打張店，然後根據情況的發展再攻取周村；第二個方案則是：9縱負責攻打長山、張店、而7縱攻取淄博，在掃清外圍敵人的情況之下，兩個縱隊夾擊周村。

這兩個方案似乎聽起來十分合理，在兵團會議之中，各縱隊的司令員、政委和參謀長們對這兩個方案暢所欲言，大家暢所欲言，會議氣氛十分高漲。這兩個方案雖然各有長短，但總的思想依然是依託根據地，從敵人外圍打起，步步為營，不失為一種穩妥的打法。可在現場，9縱司令員聶鳳智、9縱副參謀長葉超卻一言未發，只是不停地在抽菸。

圖：譚震林紀念像

譚震林也發現了這種情況，於是就點名聶鳳智說：“老聶，你們的意見是什麼？”

先前，聶鳳智已經和葉超交換過了意見，於是聶鳳智緩緩說道：“你看，可不可以搞個第三套方案出來？”

譚震林點點頭：“沒問題，倒不如說，方案越多越好，你們不要有顧慮，儘管提出來，可供參考嘛。”

聶鳳智緩緩抽了口煙，然後用他特有的緩慢語調娓娓道來：“這次，我們要不要採用‘猛虎掏心’的戰術，直接鑽到敵人肚子裡打？7縱打張店，我們9縱直接攻打周村，將敵人的指揮系統砸個稀巴爛，然後就能夠迅速擴大戰果了。”

這個大膽的方案提出之後，在場的同志們顯得有些愕然，一時之間，他們對這一方案議論紛紛，但大多數人不看好這個方案，因為在不清除外圍敵人的情況之下直接攻打周村，很有可能會陷入敵人的四面包圍之中。

圖：身著空軍制服的聶鳳智夫婦合影

但事實上，聶鳳智提出的這一建議，是有著充足的事前調查和充分依據的。聶鳳智是一位行事謹慎的指揮官，他向來重視事前的​偵察​工作。早在1948年2月中旬，他就派遣葉超帶領部分司令部人員，前往博興地區摸清敵情，摸清了敵整編32師的具體防禦情況：原來，敵整編32師剛剛換防到這裡，對這裡的地形和情況還不熟悉，聶鳳智認為這是一個絕好的時機。

在提出第三​套​方案之後，聶鳳智知道，要想說服其他同志們同意這一作戰計劃，他還需要充足的理由，因此他將自己的意見緩緩道來：“兵團方面提出的兩個作戰方案，其實都是很好的，不過這兩個方案也有一個共同的不足之處：如果從敵人外圍開始清理的話，戰役時間很有可能被極大地拖延，並且我們付出的代價也會高一些。”

圖：許世友與聶鳳智夫婦

聶鳳智頓了頓，望著許世友的表情，然後繼續分析道：“周村的國民黨32師，自從半年前在鉅野被劉鄧大軍殲滅之後，其殘部重新組建的32師戰鬥力並不強，並且該部隊還是剛剛從今年2月份剛剛從兗州換防到周村來，人生地不熟，守備部隊之間的內部關係還沒有來得及協調好，各據點之間的空隙很大，缺少縱深防禦工事。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我們用主力部隊一部直插周村，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就能夠收到奇效。”

圖：許世友舊照

對於聶鳳智的這一建議，許世友很是欣賞，他力排眾議，用幽默的語言對大家說：“我認為9縱司令員聶鳳智同志的方案很不錯。現在，敵人4萬多的兵力分佈在膠濟鐵路兩側，活像一隻張開雙腿的大蛤蟆，只要我們能夠敲掉它的指揮系統，整個守備區的敵人就會失去指揮，全域性混亂，這樣就能達到‘中央突破、四面開花’的戰果。”最後，許世友拍板同意，山東兵團採用了聶鳳智的“黑虎掏心”的大膽方案。

天時不利，9縱長途奔襲周村，聶鳳智堅持：原作戰計劃不變

1948年3月10日，9縱按照預定計劃，向周村開始快速穿插。但讓聶鳳智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了：當天下午，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卻迅速被一層烏雲所隆重，不一會兒，暴雨嘩啦啦地開始下了起來，這是山東春季以來罕見的一場大暴雨。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導致9縱原來整齊的行軍隊伍陷入泥濘之中，一些戰士們在急行軍之中被雨水泡爛了雙腳，腳心鑽心​的​痛。在深夜的行軍之中，9縱的戰士們一次又一次在泥水之中跌倒又爬起來，頑強地向前行進。但由於這場大雨，9縱依然未能按時趕到作戰地區及時投入戰鬥，這就導致敵情出現了新的變化。

圖：周張戰役之中，我軍部隊正在快速穿插

11日拂曉，9縱司令部作戰科長劉巖向聶鳳智彙報了最新敵情：

“昨日深夜，7縱首先包圍了張店，守敵4400餘人見狀不妙，棄城逃跑，被7縱在野外全部殲滅。”

得知這一情況之後，聶鳳智十分吃驚，急忙詢問劉巖：“那麼現在敵情如何？”

“據前方偵察報告，周村敵人兵力數量激增，總兵力已經從三千人激增至一萬五千餘人，周村敵人周圍除了整編32師師部之外，還有敵141旅、敵新編36旅等部隊，防衛森嚴。”

聶鳳智心想：戰場的情況真是瞬息萬變啊！由於受到暴雨阻滯，部隊未能按時向周村敵人發動進攻，所以7縱首先打響戰鬥自然也是理所應當的。可敵軍兵力猛然收縮，卻給9縱出了一個大難題啊。

圖：華野9縱司令員聶鳳智

於是，聶鳳智命令縱隊司令部立刻召開臨時會議。在這次會議之中，大多數同志都主張周村不能打，因為7縱打響之後，我軍的突然襲擊性已經消失，周村敵人猛增數倍，在兵力上，9縱並不能佔據優勢；其次，我部隊彈藥受潮，九縱一部炮兵因為道理泥濘掉了隊，後勤輜重也難以跟上，部隊連夜急行軍，戰士們十分疲憊，如果貿然發動攻擊的話，恐怕不利因素會增大很多。而且，之前兵團司令部也有指示：如果敵情變化過快，9縱可暫時不攻擊，相機行事，從這一點來開，大多數同志們說的這些理由其實是很有道理的。

聽著同志們紛紛反對的意見，聶鳳智一支接一支​的​抽著菸捲，心情十分複雜。按照現在這種情況來看，不打當然是最好的，這樣可以保證9縱的安全，並且還有著很多現實的理由，也能夠獲得大多數同志的支援，而一旦開打，就意味著自己要承擔作戰失敗的全部責任。

圖：聶鳳智、何鳴夫婦和孩子合影

然而聶鳳智轉念一想，不行，一定要打。因為膠濟鐵路西段作戰計劃之中，周村是關鍵的戰略要地，一旦打遲了，就會引發更多變數，周村敵人也就會獲得更多的調整部署、加固工事的時間，想到這裡，聶鳳智力排眾議堅持了自己的想法：

“我看周村還是要打，並且要連夜快打，此戰勢在必行。雖然這場大雨增加了諸多變數，但還是老天爺幫了我們的忙，我們更容易出奇制勝。周村守備兵力雖然增加，但攻擊周村的有利條件卻並未消失，敵人忙著匆忙收縮兵力，我部正好一次性全部殲滅，這樣形成的戰果更大。”

可講來講去，很多同志還是不放心，覺得​打周​村沒有把握，這時有些同志建議，向山東兵團司令部司令員許世友同志請示一下，於是聶鳳智急忙叫來通訊科長。可誰知通訊科長回答說：“由於電臺受潮，無法和兵團司令部取得聯絡。”

圖：1955年，聶鳳智被授予中將軍銜

在這種情況下，會場陷入了沉默之中。不久之後，聶鳳智忽然打破沉默：“戰機難求，稍縱即逝，不能再等了！”

“萬一攻擊不順利，兵團查下來誰來承擔責任？”有的同志這樣問道。

聶鳳智當即表示：“我是9縱的軍事指揮員，在作戰方面有機斷專行的權利，今天是我一個人下的決心。如果事後證明我錯了，我負全部責任，我可以立下‘軍令狀’！”就這樣，最後的方案敲定了：9縱依然按照原計劃攻擊周村。

14小時全殲周村守敵，戰後總結許世友嚴肅表示：就怕你們不打

3月11日晚，天空之中沒有月亮，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9縱26師77團一部在周村附近的永安鎮遭遇正在向周村龜縮的國民黨軍隊。經過小規模的激烈戰鬥之後，77團全殲永安鎮國民黨守軍一個排的兵力，控制了周村西南側的永安鎮，這次戰鬥並未驚動周村守敵。次日凌晨2時，九縱25、26、27師各團先後進入預定攻擊位置，並且開始進行攻擊前的準備工作，而此時，防守周村的國民黨守軍還對9縱的到來一無所知。

圖：周村戰役之中，解放軍突擊隊正在登城

凌晨4時，9總架設在周村周圍的大炮開始對周村進行密集的火力急襲，高達兩丈的周村城牆上頓時被炸開了十多個缺口。20分鐘之後，炮火剛剛開始延伸，9​縱​各部突擊隊就開始從預先選好的10個突破口發動攻擊。

這個時候，聶鳳智在指揮所的心情是最為緊張的，他呆在指揮所之中，從周村周圍的槍聲上來判斷攻城部隊的作戰情況。作戰室之中，幾位作戰參謀熟知他的脾氣，生怕打亂他的思緒，就連打電話都要壓低聲音。

圖：周村戰役之中，我軍正在追擊敵人

當他聽說77團7連率先突入的時候，他不禁喜上眉梢，但隨後又聽說突破口被敵人封死，頓時急得跳下床，連聲詢問：“這是怎麼搞的？”他要求77團立刻鞏固突破口，支援進入城內的突擊部隊。

清晨6點30分，經過兩個多小時的激烈戰鬥之後，9縱各部終於相繼突入周村境內，並且快速向縱深發展，聽到這個訊息之後，聶鳳智才鬆了口氣，拿下週村這下子穩了！

圖：周村戰役之中，我軍佔領周村麵粉廠，敵人的麵粉被繳獲

經過14個小時的激烈戰鬥之後，9縱將周村守敵一萬五千人全部殲滅，俘虜整編32師參謀長李錫煜。在9縱突然發起戰鬥的時候，整編32師師長周慶祥正在安排緊急會議，研究部署情況，結果忽然之間周村四周炮聲大作，國民黨各級指揮官紛紛驚恐萬狀，亂作一團，有的甚至還沒有趕到部隊就成了我軍的俘虜。周慶祥眼看情況不妙，迅速帶著幾名親信​化裝​之後從城牆之下的下水道逃出，可謂是異常狼狽。

圖：周慶祥舊照

在山東兵團司令部事後召開的周張戰役總結大會上，許世友和譚震林聽說了當時9縱部隊的爭論，有些同志不主張打，認為太冒險。

在這次總結大會上，有些同志再次說道：“聶鳳智同志是僥倖得勝的，軍事行動上實在是太冒險了。”

許世友聽後立刻嚴肅批評道：“打周村是對的，我就怕你們不打。若不打就要軍法從事。”

圖：解放軍汽車開進周村城（資料圖）

譚震林政委更為嚴厲：“怎麼可以說打贏了也是僥倖呢？軍事鬥爭本來就帶著一定的冒險性，兵團就是讓你們放手去打的！誰要是不打，我就送他四個字：‘機會主義’。”

周張戰役的勝利，成為了1948年山東兵團的打出的第一個大勝仗，膠濟鐵路守敵頓時惶惶不可終日，群龍無首，陷入混亂之中，山東兵團各縱隊趁機擴大戰果，相繼收復了鄒平、淄川等地區，收復膠濟鐵路線100餘千米，解放城鎮14座，使得魯中縱隊和渤海縱隊的兩片解放區連成了一片，推動了整個山東地區的戰爭形勢發展，為日後解放濟南奠定了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