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義
舊時廣寧崗有個後生仔，很會“車大炮財，連 最不輕信人的，都會被他“車”得團團轉，人們叫 他做“大炮義”。
有一年天大旱，溪水無得流，竹仔開了花，禾 田硬邦邦，人們只得向山扌顯食，“硬飯頭”①掘光 T,黃狗頭②掘光了，辣鼻葉③採光了，個個瘦得 皮包骨頭，大路有人倒下，到處聽到哭死喪。
有個財主名叫“削骨刀”,他趁災打劫，不但 不肯減一粒谷租，而且還放出聲氣說，交租不齊， 明年一斗還五斗！來借谷的也是一斗還五斗！人們 都恨死了他。
大炮義雖說平時愛車大炮，但也有個分寸，有 時純粹是扌鼠餐笑,讓大家快活快活就是了廣這回， 他決心懲治一下“削骨刀〃。
① 硬飯頭：土伏苓。
② 黃狗頭：蕨類植物。
③ 藤爆葉；山蒼子。
大炮義找來一頭養不大的癩皮豬，又賣光家中 能夠賣得去的家檔，東借西借，搞來一些碎金子， 然後把碎金子混入伺料裡餵給豬吃。等豬層屎，他 就拿黃盤仔把豬屎裝住，拿到削骨刀門前井邊洗 擦，搞到通井臺都是豬屎。
削骨刀一見，•氣得眼碌碌，大聲罵，《死大炮 義，你發癲麼？ ”
大炮義說8 “什麼發癲？我洗金子嘛！"
“金子！"削骨刀一聽,急忙跑過來，問8 .哪裡搞來的金子？ ” .
大炮義左右看了一眼，然後細細聲對削骨刀說8 “老爺，不要說那麼大聲，我有隻豬會屑金。” “什麼？"削骨刀張開雞蛋成大隻眼，心想•石頭倒 滾上山聽過，未聽說過.豬會同金！但是，盤中光閃 閃的不是金子又是什麼？於是他半信半疑問：“你 去哪裡找來這隻豬？ 〃 .一 ——
“說來話就長啦！力大炮義說，“禰都知啦！ 天大早早了那麼久，哪個種田人不是叫苦連天？有 一日，我去龍王廟裝香祈求落雨，誰知跪了一陣， 肚又飢，眼又H訓，一下碌倒地下就睡著了。我發夢見 到海龍王在神臺上撐開口講話，他說：'後生仔， 如今世情險惡，當官者詢私枉法，有錢者為富不 仁，玉皇大帝發火，要懲治世上人，天是不會落雨 的！我念你心滅，送你一隻眉金豬吧！'我一醒， 就見到神臺下拱出一隻癩皮豬,，渾身濃痂，我看見就, 想發嘔，誰知，它'潑'的局了一篇屎，屎裡頭真 有閃閃發光的金碎！"
削骨刀急忙說：“喂喂，帶我去看看。'‘
大炮義把削骨刀帶回家，一入門，碰巧，癩皮 豬"潑”的又層了一篤屎，屎裡面真見到一些金子 碎C
削骨刀馬上眉開眼笑說："嘻嘻嘻，大炮義你 真冇福！將它實給我好啦！”
穴炮義說：“什麼？老爺，你叫我賣了青山去 換柴燒嗎？我才沒那麼蠢！"
削骨刀見他不肯，馬上黑口黑麵，說：〃喂！ 大炮義！你從小死了父母，來我家做睇牛仔，是我 養大你呀！就算平時打你，打得都比別人輕，你，
你，而今忘恩負義啦！"
'老爺，你恩重如山……”大炮義裝做苦臉， 斷斷紋續說，“這樣吧！錢，我就不要，你把全村 人給你立下的租債契據，當眾燒掉，並且每人分兩 鬥谷，我就把膚金豬送你。”削骨刀心想，嘿！想 不到“小小代價”就換來“無價之寶幼！削骨刀 說：“一言為定！"當天，削骨刀燒了全村人給他 立下的各種租債契據，又給備人兩鬥谷。全村佃 戶，個個笑得見牙不見眼。
削骨刀將發癩豬抱回家，每日喂精飼料，夜晚 裡抱著它同床睡覺。頭一日，豬屎裡還真有一點金 子碎，削骨刀高興得不得了，對老婆說，“不用多
久，我就是全天下最有錢的人啦
誰知第二日，豬屎裡面就見不到金子碎了。第 三日，第四日，嘿！還有個屁金子碎麼！削骨刀明 白自己已經上了大當，火得跳起幾尺高，滿村子去 找大炮義算帳。大炮義連影都不見.他就叫來一群 奴才，.逐戶去搜，終歸將大炮義捉住了。
.削骨刀將大炮義綁了一夜，第二天I'蒙矇光，就 叫幾個奴才用豬籠將大炮義笠住抬出去，準備拋落 綏江。.
四個奴才抬著大炮義“嘿呀嗨，嘿呀嗨！”差 不多到河邊時，大炮義開始嘆氣？ “唉唉，可惜， 可惜呀！可惜呀……”
有個奴才說，“大炮義！你是自己找的罪，有 什麼值得可惜？ ” -
大炮義說：“我不是嘆息自己命盡，而是家裡 沒別的親人了，埋在門口那棵大竹頭下邊兩缸黃 金，無人繼承……"
大炮義話未講完，“咚” !四個奴才把他往地 上一放，爭先恐後跑回去挖黃金啦!宀'
奴才們跑後，大炮義在豬籠裡掙扎來掙扎去， 無辦法脫身。這時候，大炮義見到削骨刀那個駝背 舅仔趕著一群羊遠遠過來了，他知道這個駝背鬼心 腸也十分陰毒，如果向他呼救，說不定還踢你兩 腳，、丿圖篤尿來你身上呢！大炮義眼一碌，辦法就有 了，等駝背鬼行近，大炮義就開始唱：“舒服真舒
服，駝背再唔彎彎曲
駝背鬼見了大炮義，奇怪地問？ “喂!你是誰？馴 入豬籠做什麼？” ’唉！我上人家當啦!”大炮義嘆 口氣說L我父母真前世無修屍將我生成個駝背仔做 不得工，二十幾歲仔都氣父母養，而今父母死了，我 無辦法揭食，唔跳海都唔得啦！昨晚我出來跳海，見 到個長鬚老公公，拿著個豬籠叫我鑽入去，並且要我 不停唱；,舒服真舒服，駝背再唔彎彎曲'，他說這 樣一來，我個背就會變直。誰知我唱了一晩到天光, 還是不覺得舒服！老兄你積的陰德，放我出去，等 我去跳海，瓜老襯①算咯！ ”駝背鬼碌大雙眼，低 頭看了一下，說：'喂！你沒有駝背呀！力
•大炮義說八《老兄，講笑掘第二樣咯，蝦一樣 的背脊，你說不駝背？”
駝背鬼說，'真個沒有駝背呀!，”
大炮義說《你沒有騙我？ ”
駝背鬼說，“騙你是衰仔！ ”
大炮義裝出非常歡喜地說，“謝天謝地咯！長 須老公公一定是個神仙！這回唔用麻煩你唯！等我 再睡一日！ ”
駝背鬼說：“喂，我也是駝揹人，等我來睡一 陣好不好？ ”
大炮義說：“同你非親非故，無明無白，將個
①瓜老襯：•惣語死亡。
寶貝送給你？世間沒這麼便宜的事！”
“喂！我姐夫是個大財主啊！你治好我的駝 背，難道沒你的好處？"
大炮義說：“話是這麼說，將來你好了，反臉 不認帳，我就吃虧了羅！打官司又無法子贏得過 你！ 〃 ..
駝背鬼說* •“口講不如見現,.我先用這群羊同 你換，肯不肯？” …
火炮義裝做勉強地說：“我看在你是大財主舅 仔，別人我就不換啦！七、
駝背鬼喜歡得不得了，快手快腳放出大炮義， 自己快快鑽入豬籠去，叫大炮義幫手捆紮好。大炮 義就趕著羊群走了。
再說那幾個奴才，跑回大炮義家門前，鋤頭鐵 鏟，勺必咧卜碌”，轟隆！整棵大竹都被掘得反了 根。但是，莫說金子，連石頭瓦渣都不多一塊，氣 得他們罵祖宗罵神佛，一路罵回河邊，指著豬籠大 聲喝廣“大炮義你這個甫家鏟，•連你太爺都掃笨！” 駝背鬼正在唱：舒服真舒服,駝背再唔彎彎曲。聽 到咒罵，就說：“你們罵誰？ ”
“死到臨頭還裝癲扮傻？去見海龍王吧！”四 個奴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起豬籠，“咚隆”一 聲，把它拋落綏江河去。
大炮義把羊群趕入坪場賣了，得了大筆錢，買 了件新衣服穿上，就高高興興回村來了。
回到村裡，大炮義一見到人們，就從布袋仔 裡，拿出一把一把的錢，“叮鈴噹I郎"，一邊撒， 一邊喊：“分錢I羅！分錢畛！ ”
人們見大炮義穿著那麼“架勢"，覺得奇怪， 看到他分錢，就叫一聲：“大炮義長命百歲！八個 個圍過來，七手八腳去執銀子。
削骨刀聽到訊息，又眼紅，又覺得新奇，大聲 喝道：“大炮義，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大炮義說：“不！你才是鬼！”
削骨刀回頭看了那些奴才一眼，有個奴才說，
“老爺，我們已經親手將他拋落海了。”
“不錯！刀大炮義說：“你們將我拋落海，我 閉上眼，心想：這回死定啦！誰知，全身好象落在 棉花堆上，睜開眼一看，見到來了兩隻蝦頭人身的 精怪，將我放出來，拉我走到一間宮殿面前，門頭 掛著個牌牌，寫著'水晶宮'三個閃閃發光的大 字，我覺得奇怪，蝦兵已經將我帯到海龍王面前。 蝦兵跪下說：'啟稟大王，這位先生乘坐豬籠來到 我境內'o龍王一聽，說丁 '歡迎歡迎，世間所有 的龍都是我親戚或親族，先生既乘豬籠來，本王理 應視為上賓！先生願留下來，則庭前三千美女任你 選擇，內弟亦正想扌盅個乘龍快婿呢！'我說，'大 王，小民不願做官，也不想娶老婆，只求大王賜點 錢財，好爭回家同窮兄弟們渡渡荒年。龍王就贍給我 一套靚衣服和一大袋錢，你看……»大炮義說著，又
“叮鈴卩爭郎”撒了~把錢。
削骨刀聽他講得有板有眼，信以為真，轉身就 喊奴才：“喂！拿個豬籠來！”
•奴才們拿來只大豬籠，削骨刀就一頭鑽入去。 他老婆扯住他衫尾說，“喂喂，死老鬼，快的去， 快的返呀，別看見龍女生得靚，連老婆都不要啦！ ”
• “是啦！是啦！"削骨刀不耐煩地擺擺手。
奴才們將他抬到綏江邊,' "咚隆”拋落水，然 後在岸邊等了很久，仍不見回來。當然，削骨刀做 了 “乘龍快婿”啦，肯定不願返囉！他老婆大罵，
“這個死老鬼，真靠不住，見了那班妖精，心中就 記不得我啦！快的拿豬籠來，我找到他，剝他臉 皮！”
削骨刀老婆鑽入豬籠後，又對奴才們說：“你 們都是老爺得力助手，不如跟我一齊去享福！ ” - 奴才們都歡喜得不得了，就請各位鄉親幫幫
手，將他們笠入豬籠，“咚隆〃 ,«咚隆”,一個 個又都去做“乘龍快婿” 了。
大炮義同各位鄉親分了削骨刀的穀米、房屋、 田地，生活當然就過得相當好囉！ •，
（口述者：鄭嗣珍°整理者3鄭國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