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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之六十一《崔猛》

建昌世家子弟崔猛,字勿猛,自小性格剛毅。兒時在學堂讀書時,同學對他稍有冒犯,他便對人拳打腳踢。老師多次教訓和懲罰他,他都不知悔改。而他的字“勿猛”也是老師起的,希望他能夠不要莽撞行事。崔猛十六七歲的時候,已經有一身高超的武藝,並且還能手持長竹竿登躍高樓。有了這樣一身技能,崔猛很愛打抱不平。他看一些惡霸鄉紳欺負弱小,從來都是仗義相救,不怕結下仇恨。鄉親們都很敬佩他的仗義之舉。崔猛扶持弱小,不懼強權,如果遇到有些人大逆不道,他會重拳出擊,棍棒交加,輕則使人皮開肉綻,重則致人殘疾。有時候崔猛暴躁起來,根本沒有人敢上前勸阻。但是崔猛對母親孝順有加,每次和人打架,只要母親出面勸阻,崔猛定會手下留情,不再追究。母親擔心兒子如此狂躁,早晚會出事情,總是責備教訓他。崔猛表面上老老實實地答應了母親,但轉身便忘記了自己說過的話,遇到一些看著不順眼的事情還是會大打出手。

聊齋志異之六十一《崔猛》

崔猛鄰居家有一個潑辣兇悍的媳婦,經常虐待自己的婆婆,不給婆婆飯吃,婆婆餓得骨瘦如柴,快要死去。兒子看到母親可憐,偷偷地拿些吃的給母親,媳婦知道後厲聲呵斥丈夫,破口大罵,罵聲響遍了街坊四鄰。崔猛知道此事後,火冒三丈,他自己是一個孝順的兒子,看到有人這麼不孝順老人十分氣惱。他跳過鄰居家的矮牆,痛打了那個媳婦一頓,之後割掉了她的鼻子、耳朵,那媳婦當場死掉了。崔母看到事情後果嚴重,十分擔心害怕,她親自找到鄰家兒子,說盡好話,並給了他許多財物,還把侍奉自己的年輕女僕許配給他,這才了結此事。事情解決了,崔母依舊非常生氣,整夜哭泣,滴水未進。崔猛見母親不吃不喝,十分著急,跪下來請求母親用棍子打自己,保證以後一定改過自新。崔母不理睬他,崔猛的妻子也陪著他一起下跪,懇求崔母原諒崔猛,不要氣壞身體。崔母拿起棍子狠狠地打了崔猛兩下,但是打在兒身,痛在母心。崔母停下手,找來針,在崔猛的手臂上刺下一個十字花紋,並用紅色染料上色,使其永遠不能消失,以此讓崔猛記住今天犯下的罪過。崔猛沒有爭辯,乖乖地聽從母親的處置。這下,崔母才消了氣,開始吃飯。之後,崔猛也有些收斂,不再魯莽做事了。

崔母心地善良,只要有和尚或道士來家中化緣,她都會好心奉上。一次,一位道士前來化緣,正巧崔猛從外面回來經過門口。道士盯著崔猛看了許久,然後對崔母說:“你家公子脾氣暴烈,兇猛強橫,恐怕會惹禍上身。不過你家向來行善,不應該有這樣的結果啊。”崔猛剛剛受到了母親的懲罰,雖然覺得道士的話很不中聽,但還是很有禮貌地問道士:“我也知道自己脾氣不好,不過一看到不平事,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我想盡量改變自己,這樣能避免禍患嗎?”道士笑言:“先不要問能否避免禍患,還是先問問自己能否改掉壞脾氣吧。你應該下定決心剋制住自己的暴烈,如果以後真的遇到不測,我也會告訴你一個解救的方法。”崔猛認為道士故弄玄虛,而且他向來不相信消災解難的巫術,不過他知道母親恭敬和尚和道士,也不好與其理論,只是笑而不答。道士看出崔猛的懷疑之心,便說:“我告訴你的辦法與那些巫術不一樣。我是教你積德行善,即使真的不能幫助你,也不會給你帶來不好的後果。”崔猛心想有一定的道理,便請教道士。道士告訴他:“剛才你進門前在街上碰 利 善事事到的一個少年,你應該好好與他結交,以後如果你犯了罪過,他肯定會幫助你。”說完,道士把崔猛拉到門口,給他指示少年所住的地方。

崔猛後來瞭解到,那個少年是一戶姓趙家的兒子,名叫僧哥。趙某本是南昌人,因為家鄉收成不好,為了躲避饑荒來到建昌居住。崔猛見趙家並不富裕,非常關照他們。自此崔猛與趙家結為深交,還邀請他們一家來自己家中居住,熱情款待他們。僧哥十二歲那年,他按照鄉里的傳統禮數拜見了崔母,並與崔猛結拜為兄弟。第二年,趙某決定帶家人回家鄉看看,便與崔猛道別,這次離別之後,兩家便失去了聯絡。

聊齋志異之六十一《崔猛》

自從鄰居家的媳婦被崔猛害死後,崔母整日提心吊膽,對崔猛的管教更嚴厲了。有人聽說崔猛愛打抱不平,於是有了冤屈都會來找崔猛申訴,但都被母親婉言回絕了。崔猛無可奈何,只能依從母親。

一次,崔母的弟弟去世了,崔母和崔猛一起前往弔唁。前往的路上遇到一群人捆綁著一個男人,連打再罵,引來很多人圍觀,堵塞了道路,車馬都不能透過。崔猛上前打探。原來,一群人中有一個是大鄉紳的兒子,經常仗勢欺人,被捆的男子名叫李申。鄉紳的兒子見李申的妻子貌美如花,想佔為己有,於是找人誘惑李申去賭博,還用高利貸借他錢。結果,鄉紳的兒子和幾個人串通,讓李申一夜之間輸掉了所有錢,之後便逼李申還債,但是李申根本無力償還。於是,鄉紳的兒子就派人把李申的妻子搶走以作抵償。李申見自己的妻子被惡霸搶走,跪在鄉紳門前苦苦哀求放過自己的妻子。誰知鄉紳的兒子更加蠻不講理,他派人毒打李申,逼他寫下“無悔書”。如今,他又將李申捆綁在樹上示眾以此來羞辱李申。崔猛瞭解實情後,極為憤怒,握緊拳頭準備直衝鄉紳的兒子,但此時母親知道崔猛舊病復發,便拉開車簾喊他:“你想幹什麼?”崔猛不敢違背母命,只好忍氣退下。

崔猛弔喪回家後,整個人無精打采,少言寡語,吃飯的時候也心不在焉,經常一個人呆呆地坐著,嘴裡還低聲嘀咕著什麼。妻子問他怎麼回事,他也不搭理妻子。晚上睡覺時,崔猛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時不時就會起身走出房門,在外面停留一會兒再回到屋內。連續幾個晚上都是這樣,妻子見他古怪,也不敢多問什麼。一天晚上,崔猛又和往常一樣,起身出門,但這次許久才回來。回來後,崔猛倒頭大睡,發出了“隆隆”的鼾聲。

就在那天晚上,鄉紳的兒子被人開膛破肚殺死在床上。縣官懷疑這是李申為報復所為,於是逮捕了他。縣官對李申施以重刑-雙手雙腳都帶上鐐銬,不斷鞭打折磨他,但是李申最終都沒有認罪。案子調查了一年都沒有結果,但是隻有李申的嫌疑最大,所以李申一直在牢裡遭受刑法。李申的身體再也受不了酷刑的折磨了,只好違心承認了自己是兇手,後來被判處死刑。

聊齋志異之六十一《崔猛》

這一年,崔母因病去世,這回崔猛才敢對妻子說出實話:“其實鄉紳的兒子是我殺的。當時母親還健在,我不想母親擔心,所以一直隱瞞。現在母親已經離開了,我不能眼看著無辜的人替我受苦。我打算去自首,接受死刑。”妻子流淚挽留崔猛不要自首,但崔猛心意已決,推開妻子轉身離去。崔猛來到縣衙公堂,向縣官坦白自己殺了人。縣官開始覺得很驚訝,但他知道此人以前也經常對一些鄉紳惡霸施以拳腳,所以相信了崔猛,並把他押入大牢,準備釋放李申。沒想到李申一口咬定是自己殺了人,與崔猛無關。此後,崔猛與李申二人被拉上公堂,縣官再次審理此案,但二人都互相爭著認罪,縣官無法決斷,只好將他們一起關進牢房。李申的家人前來探望,對他說:“你沒有殺人,為什麼要認罪?”李申回答:“崔公子所做的事情,正是我想做的,但是我卻做不到。如今他替我做了,還要替我受罪,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送死。”於是,李申在公堂上堅持承認是自己殺了人。過了沒多久,縣官終於查明瞭真相,強迫李申出獄,準備對崔猛施以死刑。正在這時,經常到各地審案的趙部郎正好路經此地,打算看看這裡的案子。正巧遇到崔猛的案件,他拿來案宗一看到崔猛的名字,於是命人帶崔猛上堂。崔猛來到公堂,抬頭一看,原來趙部郎就是當年的趙某的兒子僧哥。趙部郎讓崔猛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講述一遍。崔猛悲喜交加地說清楚了整件事情。之後,趙部郎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讓人將崔猛帶下去關進牢房,但囑咐差役要好好照顧他。又過了幾日,趙部郎以行俠仗義和主動自首為理由免去了崔猛的死罪,把他發配到雲南充軍。李申也隨同崔猛一起前往雲南。沒到一年,在趙部郎的幫助下,崔猛被赦免,放回了自己的家鄉,與妻子團聚。

回到建昌後,李申一直跟隨崔猛,幫他打理家中的產業。崔猛給他工錢,他總是拒絕。李申對崔猛的一身好武藝非常感興趣,經常請求崔猛傳授給自己。李申學得很用心,進步很快。崔猛一直都很照顧李申,幫他買了田產讓他自己經營,也幫他娶了媳婦。而崔猛自從經歷了這件事情後,性格也改變了許多,不再莽撞,胡亂打人。他經常摸著手臂上母親刺下的十字花紋淚流滿面,感念母親的一片苦心。崔猛的仗義行為遠近聞名,鄉親們也就更加佩服這位英雄。如遇難事都會找崔猛解決,但是崔猛謹記母親遺訓,不再輕易插手。李申對崔猛的恩情念念不忘,也被崔猛劫富濟貧的精神感染。後來,李申都會藉助崔猛的名義幫助鄉親們解決一些小困難,但從來沒有用暴力解決問題。

一次,鄉里有一個姓王的大戶,家中子弟多是無賴,家庭內部也經常鬧矛盾。王某父子因壞事敗露竟然殺死了兒媳仇氏,反而仗勢欺人,誣告仇氏兄弟為得錢財而殺死妹妹,並買通了縣官打算置仇氏兄弟於死地。仇氏的家人找到崔猛請求他能夠幫仇氏兄弟伸冤。但是崔猛早已不再管這些事情,所以婉言拒絕了。後來,李申知道此事,對仇氏家人說:“我與崔猛是好友,我也可以幫助你們。”崔猛知道後,好心勸告李申不要惹禍上身,李申卻說:“我是要像你一樣行俠仗義。”二人因此事發生衝突,關係逐漸疏遠了。

李申瞭解到仇氏案件的事情後,非常憤怒,一天夜裡,他潛入王府將王某父子殺死,並留下大名,隨後逃之夭夭。王家懷疑是崔猛指使李申殺人,但縣官瞭解崔猛已經安分了很多,所以並不相信。崔猛知道李申殺人的事情後,大驚失色,他沒有想到李申會走自己的老路。此時,官府已經下發了逮捕令,很多官兵到附近的縣鄉搜查李申的行跡,但都沒有找到。沒過多久,闖王李自成起義造反,天下大亂,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又過了五六年,李申回到建昌,找到崔猛,向崔猛承認了錯誤。自此,兩人和好如初。

崔猛和李申兩家一起生活,過了一兩年的安穩日子,不幸又發生了。當初王某有一個兒子在大亂之時逃到山裡,佔山為寇,還經常擾亂四方。後來山賊得知李申回來,打算將崔猛和李申一起抓回處置,為父親兄長報仇。一天,山賊傾巢而出,來到崔猛家中,掠奪財物。正巧崔猛和李申剛剛先後出門。山賊沒有抓到二人,便帶走了崔妻和很多錢物。當李申回來時發現崔猛家中一片狼藉,只剩下一個僕人,見此情景,李申氣憤至極。他問明僕人緣由,便拿起繩子和大刀追趕山賊。李申跑到半山腰,遠遠地看見山賊都戴著紅帽子,繫著紅腰帶,並且山賊人數眾多,把守森嚴,很難進到他們的山寨中。於是他返回家中,穿上了同樣的衣服,然後混入山賊之中。他小心謹慎地找到關押崔妻的地方,並身手利落地殺掉看守的山賊,救出崔妻,並讓她騎上馬趕緊逃離賊窩,接著他又殺掉幾個山賊之後也下山去了。

第二天,崔猛回到家中,發現家中遭人洗劫,妻子也曾被人抓走,深感奇恥大辱,暴烈的脾氣又上來了,抄起武器準備上山。李申趕忙攔住他說:“山賊人多勢眾,即使我們身手再好,也是英雄難敵四手啊。我們要好好謀劃一下才是。”他們發愁沒有人能和他們一起上山捉賊,後來終於找到了二十多個壯漢,這些壯漢和他們的家人都曾經得到過崔猛和李申的幫助,所以都義不容辭地前來幫忙。崔猛、李申二人正在謀劃之時,山賊發現崔妻被救走後,前來崔家繼續搗亂。崔猛看見幾個山賊,怒氣衝衝拿起刀準備衝上前去。李申攔住了崔猛,自己上前,三下兩下就割下了山賊的耳朵。接著他們繼續謀劃,並提前派人在山裡的隘口處埋伏好火炮。夜幕降臨時,崔猛、李申各帶十多個壯漢,兵分兩路行動。一隊將部分山賊引到隘口處,然後埋伏在此處的另一隊人開火攻擊,隨後,剩下的山賊也來到隘口處支援,此時崔猛、李申兩隊人馬前後夾擊,將山賊一網打盡。自此,崔猛、李申二人名聲大震,他們也組織起了一個三百來人的團隊,以保護家鄉這方淨土。

分類: 故事
時間: 2021-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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