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格瓦拉同志
山東省德州市以扒雞享譽國內外，但鮮為世人所知的是，在這座城市東北部一個名叫北營村的地方，600多年來始終被菲律賓、印尼等東南亞國家所關注。因為，在這個看似普通的村莊裡，擁有一座外國王墓-蘇祿王墓，而墓主巴都葛叭哈喇也是唯一葬在中國的菲律賓國王。那麼問題來了，一個菲律賓國王，為何死後選擇在千里之外的中國入土為安？一切，還要從蘇祿三王朝拜明成祖朱棣說起。
蘇祿國地圖
古蘇祿國位於今菲律賓西南部的蘇祿群島上，很早便出現在中國史書的記載中。例如，元朝中期成書的《大德南海志》對蘇祿的基本國情有所描述，而在元代著名學者汪大淵所著的《島夷志略》中，更是詳細記載蘇祿的地理位置和主要物產。不過，根據現有史料來看，早在3世紀時便有中國人到達過蘇祿群島，而在唐宋元三朝，更是有大批中國移民前往該地定居。
明朝初年，來自印尼蘇門答臘島西部的米南加保族征服蘇祿群島，並建立起強大的伊斯蘭國家，版圖最盛時，除蘇祿群島外，還囊括今菲律賓南部的巴拉望島和巴西蘭省、塔維塔維省中部，以及婆羅洲北部和蘇祿海周邊的群島。蘇祿國建立後實行獨特的三王共治政體，其中東王的地位最高，西王、峒王則相當於副王，情況類似於羅馬帝國的皇帝與共治皇帝。
鄭和下西洋路線圖
明成祖朱棣奪取帝位後，為了尋找生死不明的建文帝，同時也為了向周邊各國宣傳自己的合法性，曾派出太監鄭和率領龐大的船隊出訪西洋各國（注：明朝所稱的西洋指的是東南亞、印度、波斯、阿拉伯半島和非洲東海岸一帶）。永樂七年（1409年）鄭和派遣分隊到達蘇祿，在傳達皇命、貿易通商的同時，還以豐厚的賞賜為餌，勸說三王親赴中國朝貢。
蘇祿三王親眼目睹明朝船隊的威武、貿易物資的豐富，加上先前聽聞鄰國呂宋、爪哇、勃泥等因為跟明朝交好而獲得豐厚經濟利益和強大政治支援的訊息，自然會心生羨慕。因此，為表達跟明朝交好的誠意，永樂十五年（1417年），蘇祿東王巴都葛叭哈喇、西王麻哈喇葛麻丁、峒王巴都葛叭喇卜集體出動，率領由家眷、官員等共340多人組成的龐大使團，前往到明朝朝貢。
明成祖朱棣畫像
當年八月初一，蘇祿三王率領的朝貢團到達北京，並獻上珍珠、寶石、玳瑁等禮物，令明成祖龍心大悅。作為回報，明成祖設國宴隆重接待蘇祿三王並舉行冊封儀式，同時贈給他們誥命、襲衣、冠帶、印璽、鞍馬、儀仗等，隨行人員亦得到豐厚的賞賜。隨後，明成祖又命有司安排蘇祿國使團遊覽北京城內外各處名勝事宜，所有費用均由明朝承擔。
蘇祿三王在北京逗留近1個月時間，然後乘船沿大運河南下回國，臨行前又得到明成祖的接見並獲賜大量的珍貴禮物，真可謂滿載而歸。然而，由於水土不服、旅途勞頓，加上飲食起居沒有規律，巴都葛叭哈喇在離開北京沒多久便身患重病，勉強支撐到山東省境內的德州時，因無藥可醫而死，時在當年九月十三。
蘇祿王墓
巴都葛叭哈喇因為愛慕明朝的文明昌盛和富庶繁華，所以臨終前要求家人把他葬在中國，訊息傳到北京後，明成祖既感慨又悲痛。為完成巴都葛叭哈喇的遺願，明成祖派遣禮部郎中陳士啟攜帶由皇帝本人書寫的悼文前往德州致祭，並以王禮將巴都葛叭哈喇安葬在德州，賜溢號為“恭定”。如此一來，巴都葛叭哈喇便成為唯一葬在中國的菲律賓國王。
葬禮結束後，巴都葛叭哈喇的長子督馬含回國繼承王位，王妃葛木寧及次子溫哈喇、三子安都魯和侍從十餘人則留居德州守墓，此後再沒有回返蘇祿。葛木寧、溫哈喇、安都魯等人相繼辭世後，被分別葬在墓院的東南隅，而他們的子孫則接過守陵的職責，改用中國姓氏為溫、安，並在當地娶妻生子、繁衍不息。等到清朝初年，巴都葛叭哈喇的後裔人數已蔚為可觀。
蘇祿王墓附近的清真寺
考慮到巴都葛叭哈喇及其後裔都是穆斯林，等到明宣宗在位時（1425-1435年），明朝特意在蘇祿王墓的西南建造清真寺一座，並在溫、安二姓中各選掌教一人，每逢伊斯蘭教大典，掌教長率領溫、安兩姓全體成員誦經祭墓。明神宗萬曆年間（1573-1620），在朝廷的默許下，由北營村蘇祿王的後裔和附近的穆斯林群眾，又共同捐資興建了北營清真寺。
清朝入關後沿襲明朝的做法，對蘇祿王的後裔仍然給予特殊照顧，但起初卻拒絕他們入籍中國的申請。直到雍正九年（1713年），雍正帝出於向國內外樹立自己乃是仁慈君主形象的需要，最終允許巴都葛叭哈喇的後裔以溫、安二姓入籍。與此同時，雍正帝還命令當地官府整修蘇祿東王陵墓，例設春秋二祭，並再次重申由安、溫兩姓為蘇祿王守陵的定例。
蘇祿王后裔謁陵
目前，巴都葛叭哈喇的後代已經傳至20多世，散居全國約1000多人，其中北營村有120戶460多人，仍然肩負著守陵的責任。與此同時，為了加強對墓地的管理和保護，蘇祿國東王墓從1956年起被列為山東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988年起又升級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先前因戰爭或水災而毀壞的地表建築得到重建，並新建牌樓、地下排水工程和綠化帶等設施，真可謂“舊貌換新顏”。
參考書目
張廷玉（清）：《明史》， 中華書局1974年版。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明朝檔案總彙》，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
王守棟：《德州蘇祿王墓研究》，中國戲劇出版社2009年版。
王守棟：《蘇祿王后裔家族文化研究》，中華書局2014年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