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走高速也是一種享受。我見識過正在整修的青銀高速，路旁是轟鳴的挖土機，數百公里限速80邁；我也見識過去往黃河壺口的臨吉高速，數不清的隧道讓心情都磕磕絆絆。走過了無數的高速，唯有這條高速讓人自始至終心情飽滿，睏意絲毫不生。
它，就是鶴大高速。
這是從大連去往長白山的高速，當然它的起點是黑龍江的鶴崗市。我卻是從大連驅車出發的。
出大連，上高速，心情還沉浸在星海廣場的氣勢恢宏裡，耳邊似乎還有黃金海岸的海浪聲聲，眼前的景色卻讓人有霎那間的恍惚——側眼望，是望不到頭的連綿起伏的丘陵，綠色覆蓋其上，彷彿一張碩大的地毯直鋪到天邊，地毯的邊緣是城牆似的樹，一律筆直挺拔，恰似一排排颯爽英姿計程車兵。此情此景斷然是張北的天路啊。猶記得那種橫貫天地間的大美，讓人窒息的美，千山萬壑披滿了綠，不見裸露的岩石，只有巨大的發電風車在緩慢轉動……可是眼前匆匆閃過的路牌——花園口、莊河、大孤山、土城子、寬甸——告訴我這不是那條中國最美的66號公路，而是去往長白山的高速，鶴大高速。
沒有隧道，沒有擁堵，筆直筆直，似乎永無盡頭，百公里不見一輛車，只有鋪天蓋地的綠色陪伴著我們。遠處是高低蜿蜒的群山，看不到山頭，更不見山的本色，撲入眼睛的只有綠，墨綠、淡綠、淺綠，鵝黃綠，因為樹的品種不同，更因為陽光投射的角度不同，呈現在眼前的樹，或淡妝或濃抹，卻是一概養眼的。這綠，比草原天路更浩大更氣勢，我從沒見過這樣滿世界的綠啊，綠的那麼浩浩蕩蕩，綠的那麼無拘無束。
我極力睜大眼睛，貪婪地想把這世間最美的色彩多吸納一些，可是我只恨自己的眼睛不夠用，前方的還沒有看夠，風景就忽然倒退到後面去了，我忍不住頻頻回首，可是又錯過了眼前的，還有，還有車窗外的，那匆匆掠過的高大的樹木，亭亭娟秀，淡白色的白樺，淺紫色的嶽樺，一樣的風姿綽約，一樣的讓人目不暇接。
我搜腸刮肚，想找最合適的成語來形容眼前的景：瑤林玉樹、長林豐草、乾雲蔽日、喬木幽谷……覺得哪個也不足以形容這無邊無際蔓延到天邊的綠啊。古人寫樹的那些句子也糾纏在唇邊：“綠樹村邊合”？太小氣了；“晴川歷歷漢陽樹”？太悲涼了；“樹繞村莊”“咸陽草樹”總歸沒有磅礴氣象。陡然，想起一句“萬壑樹參天，千山響杜鵑”最終覺得有點應了景。這才止住了紛亂的思緒。
眼前依舊是一種色彩霸道地佔據著視野。我久久沉浸其中，不覺三百多公里已經走完。“不到長白山了，咱們一直開到鶴崗，如何？”看我痴痴的樣子，老公調侃道。“如果中國所有的高速都是這樣的，我情願一年365天都在高速上度過”，我也忍不住回了一聲。
記得當年姜文主演的一部電影《讓子彈飛》很是火了一把，對於故事情節，我很多已經淡忘了，可我喜歡這部電影的名字。子彈出膛，在空中慢慢飛，持槍者的享受我能體會到。此刻，我也只想讓心情慢慢飛，飛揚在這天地間的綠色的海洋裡，讓海浪裹挾我，心情隨著浪花慢慢綻放，不問路在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