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胡未空，漢將復臨戎。飛狐出塞北，碣石指遼東。冠軍臨瀚海，長平翼大風。雲橫虎落陣，氣抱龍城虹。橫行萬里外，胡運百年窮。”
前兩期，我們先談論了在寫衛青、霍去病的時候，如何尋找感情最飽滿的切入點。然後又透過王維的《少年行》、《燕支行》和李白的《胡無人》領略了霍去病這位少年將軍的英雄豪氣。今天，我們就再一起讀一讀楊素的《出塞二首》，一起看看楊素這位隋朝的軍事家是怎麼寫衛霍的？
首先，楊素是誰？楊素出身關中士族弘農楊氏。北周時期，起家中外府記室、禮部下大夫、大都督，累遷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參加滅北齊之役，並隨上大將軍王軌救援彭城，俘虜南陳主將吳明徹。後隨上柱國韋孝寬攻取淮南，在此期間交好隨國公楊堅，隨其平亂，授大將軍，改封清河郡公。隋朝建立後，升任御史大夫。開皇八年（588年），以信州總管率領水軍統軍滅亡陳朝，拜荊州總管，進封越國公，支援晉王楊廣成為太子。楊廣即位後，主持討平漢王楊諒叛亂，拜尚書令、太師、司徒，再封楚公。最重要的是楊素曾前往雲州攻打突厥，連連破敵，使得磧南再沒有突厥的蹤跡。雖然後世對於楊素的評價褒貶不一，眾說紛紜，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楊素為隋朝的統一和民族的融合立下了汗馬功勞。
所以，不同於李白和王維，楊素是真真切切地參與過戰爭，指揮過兵馬，也曾經深受賞識皇帝的人。
此外，楊素侍奉過的隋煬帝曾把漢武帝視為偶像，並模仿著漢武帝徵吐谷渾、林邑、高句麗、契丹、突厥、流求，還親自穿越祁連山，至玉門關視察。在《出塞二首》中，楊素也表達出了自己對衛霍的敬仰，甚至自比衛霍。
我們先來讀一讀《出塞二首》吧！
出塞二首
其一
漠南胡未空，漢將復臨戎。
飛狐出塞北，碣石指遼東。
冠軍臨瀚海，長平翼大風。
雲橫虎落陣，氣抱龍城虹。
橫行萬里外，胡運百年窮。
兵寢星芒落，戰解月輪空。
嚴鐎息夜鬥，騂角罷鳴弓。
北風嘶朔馬，胡霜切塞鴻。
休明大道暨，幽荒日用同。
方就長安邸，來謁建章宮。
其二
漢虜未和親，憂國不憂身。
握手河梁上，窮涯北海濱。
據鞍獨懷古，慷慨感良臣。
歷覽多舊跡，風日慘愁人。
荒塞空千里，孤城絕四鄰。
樹寒偏易古，草衰恆不春。
交河明月夜，陰山苦霧辰。
雁飛南入漢，水流西咽秦。
風霜久行役，河朔備艱辛。
薄暮邊聲起，空飛胡騎塵。
“漠南胡未空，漢將復臨戎。飛狐出塞北，碣石指遼東。”這四句交代了出征的背景，寫出了邊塞的肅殺和戰事的吃緊。對於“漠南”的解釋，眾說紛紜，大致在沙漠以南、陰山以北地區。“漢將”聯絡上下文和寫作背景，既指衛霍又指楊素自己。“臨戎”指的是身臨兵戎之事。所以，“漠南胡未空，漢將復臨戎”講的是，漠南地帶的胡人還沒有完全消滅，漢家將軍再一次參與戰爭。“飛狐”指的是“飛狐塞”，在今河北省淶源縣北跨蔚縣界，兩崖峭立，一線微通，迤邐蜿蜒，百有餘裡。為古代河北平原與北方邊郡間的交通咽喉。唐朝的陳子昂也有詩：“雁山橫代北，狐塞接雲中。”至於，“塞北”，古代以長城為界，長城以北地區已出邊塞，故名塞北。“碣石”指的是碣石山，今在河北省昌黎縣北。碣石山餘脈的柱狀石亦稱碣石，該石自漢末起已逐漸沉沒海中。“遼東”指遼河以東的地區，今遼寧省的東部和南部。所以，“飛狐出塞北，碣石指遼東”講的是，離開了飛狐到了長城以北的地方，從碣石山直指遼河以東。
“冠軍臨瀚海，長平翼大風。”在肅殺緊張的氣氛中，衛青和霍去病出場了！“冠軍”指的是冠軍侯霍去病。“長平”指的是長平侯衛青。“瀚海”呢，商務印書館的《古代漢語詞典》給出了四種解釋：“（1）北海，在蒙古高原東北。一說指今內蒙古的呼倫湖、貝爾湖。《史記·匈奴列傳》:‘驃騎封於狼居胥山，禪姑衍，臨瀚海而還。’……《史記·衛將軍驃騎列傳》:‘封狼居胥山，禪於姑衍，登臨瀚海。’（2）泛指我國北方及西北少數民族地區。王維《燕支行》:‘疊鼓遙領瀚海波，鳴笳亂動天山月。’（3）指沙漠。陶翰《出蕭關懷古》詩:‘孤城當瀚海，落日照祁連。’（4）唐都護府名。貞觀中置瀚海都督府，屬安北都護府，龍朔中以燕安都督府改號瀚海都護府。” “翼大風”主要指氣勢恢弘。所以，這兩句指的是冠軍侯霍去病兵至西北大漠，長平侯衛青出師威武雄壯。當然，這裡楊素也自比衛霍，寫隋兵出師後的聲威和氣勢就像漢代抗擊匈奴的名將衛青、霍去病。《隋書》本傳載，楊素“出雲州擊突厥，連破之”。
“雲橫虎落陣，氣抱龍城虹。”“虎落”指的是古代用以遮護城邑或營寨的竹籬，亦用以作為邊塞分界的標誌。“龍城”指匈奴祭天聖地，是匈奴的政治中心地。小淇一定要在這裡闢個謠：“龍城之戰”是衛青的戰功！《漢書·武帝紀》記載：“青至龍城，獲首虜七百級。廣、敖失師而還。”所以，龍城是衛青打下來的！而且李廣還在“龍城之戰”中戰敗！！！這兩句詩的意思是雲橫在營寨的竹籬之中，氣勢直貫龍城的彩虹。
“橫行萬里外，胡運百年窮。”這裡楊素再一次自比衛霍，寫漢家軍隊出征萬里之外，胡人的命運百年都是困厄的。
祁連山
“兵寢星芒落，戰解月輪空。”“寢”指止息。“兵寢”、“戰解”指戰鬥結束。“星芒落”、“月輪空”指夜將盡之時。這兩句是寫夜盡之時，戰鬥也結束了。
“嚴鐎息夜鬥，騂角罷鳴弓。”“鐎”指刁斗，是古代軍用炊具，三足，有柄，夜間用來敲擊報更。“嚴鐎”即嚴肅的鐎聲。“夜鬥”指夜空的北斗。“騂角”是角弓上的赤色牛角。“鳴弓”指鳴響的弓箭。這兩句描述了夜戰已經結束，但鐎聲依舊，號角仍在。
“北風嘶朔馬，胡霜切塞鴻。”在朔北的寒風中，戰馬嘶嘶鳴叫；邊塞的鴻雁在胡地的霧霜之間穿行。
鳴沙山
“休明大道暨，幽荒日用同。”其實，小淇最喜歡的是這兩句。“休明”指的是美好而清明。《史記·秦始皇本紀》載：“大義休明，垂於後世，順承勿革。”“大道”指的是理想的治國之道。《禮記》寫：“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暨”即到。“幽荒”指幽遠的邊荒之地。“日用同”指每天使用的都一樣。所以，這兩句寫：皇上施行的“大道”使得全國上下休明美好，哪怕是幽遠的邊荒之地，每天使用的都和中原一樣。小淇覺得，這和張衡《東京賦》中的“惠風廣被，澤洎幽荒”異曲同工。這兩句詩寫的不再是戰事，而是治理邊塞，民族融合的政治格局。小淇覺得，這拿來寫漢武帝的政治上、思想上的大一統再合適不過。當然，楊素這裡也可能寫的是隋煬帝對於民族融合的貢獻。
雁門關
“方就長安邸，來謁建章宮。”“建章宮”是漢武帝起的宮殿。這裡，做一個收尾，衛霍出征歸來，回到長安，便至建章宮中拜謁漢武帝。
第二首，小淇就不一句一句帶著大家讀了。在第二首中，楊素由衛霍想到自己，寫自己在邊塞看到古蹟，感慨衛霍等良臣，又想到戰事未了，憂心忡忡，希望擊胡虜，安華夏。其中的“荒塞空千里，孤城絕四鄰。樹寒偏易古，草衰恆不春。交河明月夜，陰山苦霧辰。雁飛南入漢，水流西咽秦。風霜久行役，河朔備艱辛。薄暮邊聲起，空飛胡騎塵。”極好地寫出來邊塞的幽寂和肅殺。
雁門關
下一期，我們一起讀讀李白的《塞下曲》。由於《塞下曲》共有六首，小淇將分三期和大家讀。下一期，我們先看看《塞下曲》的第一、第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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