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記事—捉魚三部曲
癩子洞摸魚
河西走廊
在一九七四年陰曆五月中旬至六月底這段時間裡，酷暑特別難熬。我覺得比后羿射日前的那個時期還惱火得多。連續一個多月天太陽的炙烤，苕、包穀、穀子甚至連蔬菜和高粱幾乎都乾死完了，門口那小溪也斷流了，變成許多不能連線的小水凼凼了，有的水塘已經完全乾枯了，只有慘白的河床和魚和螃蟹、
青蛙、螞蝗、蝦子乾枯的屍體，另外就是那些密密麻麻、成群結隊的各個種類的螞蟻，甚至連大個大個的黑色的山螞蟻都是一堆一堆的翻滾，還有那些飛來飛去的可怕的蜂子。這一切叫人看了心裡發麻，讓心驚肉跳的。只有那些那些活潑可愛的小翠鳥（俗稱打魚郎）也嘰嘰喳喳一夥一夥的在乾枯的河溝裡找魚吃。
我們的用於接（截）魚的梁的水塘也乾枯了，只留下慘白的河溝裡的沙石，還有有一道道人行走的印跡。溪流被太陽曬得無蹤無影了，魚是也沒有了，但是我們的生活還是要改善啊，因為吃肉是我們的首先的第一奢望啊。
老平對我們說“河都幹了 魚也乾死了，。梁是無法安了，我們去癩子洞的洞裡去摸魚吧，那裡是一條不知道是從哪裡流下來的陰河，水是永遠不會乾枯的，瞎眼鯰魚很多，我們可以去試試跩溺（潛入水中）摸魚”。
老平一本正經繪聲繪色煞有其事地這麼一說，我們幾個的心就動了，癢癢了，大家都躍躍欲試去癩子洞摸魚。
一個晴朗的烈日當空的中午，我和桓哥、金宇就頂著烈日、帶著裝魚的器皿去癩子洞摸魚，當然還是由老平帶路。他戴著破氈帽的如同漢奸一般、拿著他隨時用“驅蛇降龍棒”在前面帶路驅趕蛇蟲，我們帶著兩盞馬燈和強光手電筒，往滿是荊棘陡峭的後山走去，癩子洞就在那半山腰。
癩子洞是我們生產隊大山深處一個深不可測的山洞，在一座如同牆壁一樣險的懸崖峭壁的半山腰上，這裡長滿奇形怪狀的喬木和灌木林，還有一望無際的人高的荊棘，風一吹動，好像漫山遍野的植物都在晃動，我覺得整個的懸崖峭壁都在搖墜，好像整個的山都要坍塌一樣。
解放前這裡曾經是土匪藏身的地方。據說牛郎最著名的土匪頭子蘇肥子就曾經在這裡駐紮過，把這裡當成他的指揮部，指揮土匪燒殺搶淫。我們隊上的農民經常在這裡撿到過鏽跡斑斑的匕首和殘缺不全的手槍殘骸。
老平是我們開路先鋒，他如同武士一般在前面邊砍荊棘，我們膽顫心驚地跟在後面，我甚至有點後悔和後怕了，居然來到這鬼不生蛋的地方，我簡直認為莫說摸魚了，連不知道能不能回去都還是一個大問題。這個時候我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爬山”，就是幾乎趴著上山。
費了好大力氣，我們下蠻鑽進如同《西遊記》盤絲洞一樣的山洞，桓哥用強光手電筒一照，只見一群黑壓壓的東西“噗"的一聲飛出洞口，馬上又旋迴來。我們嚇了一跳。老平說“不要怕，那是簷老鼠（蝙蝠）它們是成群結隊的，它們看到有人來了就飛出洞了，放心，不用怕他們不咬人。“
我們看到了擎天柱一般的鐘乳石頂天立地，看到了鬼斧神工的奇形怪狀的鐘乳石的雕刻琳琅滿目，看到了陰森恐怖黑黝黝的陰河，看到沙灘的石頭上上還有碩大的近似誇張的好像是人的腳板印，五個粗大腳趾頭清清楚楚地印在軟綿綿的細沙和巖板上。老平說“這是巨人的腳印，巨人已經爬馬桑木上天了，最後成為了天上的巨靈神。”
我不知道老平從哪裡聽到的傳說，但是他那一本正經的樣子讓我覺得又好笑又好玩。
到洞裡的一個綠蔭塘邊，塘裡有幾條半斤八兩的陰魚在遊動，它們雖然眼睛看不到光了，但是聽覺非常靈敏。它們一聽到腳步聲都躲進了石穴裡面。
陰河的水雖然不算深，但是非常的冷，老平一點都不怕冷，他把衣服一脫，“撲通”一聲就一個蛙式扎進河裡，平靜的河面砸起一朵水花，已經不見了人的蹤影，不一會，水面冒起一串水泡，又過了一會，老平騰出水面，一隻手抓住了一條亂掙扎的陰魚，他扔上岸，又紮了下去，不一會，他兩手緊扝一條大概一斤多的陰魚又冒出水面，游到岸邊把魚丟上岸。他說“快下來！石縫裡的魚很多，它們太老實了，您捉它它一動不動。桓哥和金宇搞激動了，也紛紛跳下河摸魚。水太冷了，太黑了，我不敢下去，就在岸上揀魚。不一會，桓哥和金宇也摸到了魚。
在另外一個小塘齊腰深的水裡，老平發現一個魚穴，他彎腰去摸，魚是摸到了，但是手拔不出來了，他左扳又搬，拼命掙扎，幾乎把水都搞混了，但是始終手不得出來。於是他大聲地喊“哎呀，我的手卡起了，不得出來，怎麼辦？”我們趕緊跑過來，去拉住他往外拖，他哎呀呀叫得更慘了，一個勁的要我們不要拖，說自己的手都快要扯斷了。我們站在水裡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桓哥過來了，他看到這種情形，胸有成竹地對老平說：“把手鬆開，不要那魚了！”，
在馬燈強光的照耀下，狼狽不堪、滿臉通紅老平把捏魚的手鬆開，手一下子就拖出來了，但是手上有好多的黃瓜扭。這個時候我們才鬆了一口氣。
這一天我們摸到了十多斤瞎眼魚，回點上把坎下三伯三媽接上來吃魚。三媽聽說我們去癩子洞摸魚，就說：“鬼崽崽，您們膽子大得狠啊，那癩子洞邪得狠，要搶人的生魂！”
晚上三媽居然在我們的院壩燒了一疊紙：她唸唸有詞；“洞神菩薩，這幾個娃娃崽不懂事，您可要原諒他們！”
第二天天矇矇亮，我們照常上工，大概是三媽的祈禱，我們一點事情都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