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寫：一個女大學生和一位殘疾軍人的愛情傳奇

2002年8月的一天，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姑娘推著一位坐在輪椅上的中尉軍官，面帶微笑走進西藏山南婚姻登記所，面對工作人員詫異的目光，軍官愧疚地對姑娘說：“像你這樣的好姑娘，應該有一個美滿幸福的歸宿，不應該跟我受一輩子苦。”姑娘眼中閃著點點淚光說：“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再苦也是甜。”軍官名叫王俊景，姑娘名叫吳新芬。

　災難沒有將他們分開，反而將他們拉得更近了

　　1997年，王俊景還是一名軍校學員。這年春節放寒假回家時，他在火車站遇到了在鄭州電子大學讀書的吳新芬。王俊景在車站助人為樂的美好形象在姑娘腦海裡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假期裡，兩人多次見面，王俊景給姑娘講得最多的，是西藏的邊防軍人，還有那些站在他們身後的女人。這些故事深深地吸引了吳新芬，她嚮往那神奇而美麗的地方，期待著自己也能得到邊防軍人樸實而深沉的愛。漸漸地，兩個年輕人感情與日俱增，心走得越來越近。

　　1997年7月，王俊景從軍校畢業，又回到了西藏邊防。雖然從此天各一方，但書信來回穿梭於中原大地與雪域高原，使他們都沉浸在愛的漩渦裡。

　　1997年10月，對於吳新芬來說，是備受煎熬的一個月。王俊景很長時間沒有來信，她不停地寫信詢問，可依然沒有一絲迴音。

　　原來，一個月前，王俊景和戰士們上山打柴，在返回的路上經過一座變電站時，車上的木柴結束通話了高壓電線，王俊景眼疾手快，推開了兩名戰友，自己的手卻碰到了高壓線。團裡連夜派車將王俊景送到西藏軍區總醫院搶救。王俊景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雙臂高位截肢，左腿嚴重燒傷致殘。從昏迷中醒來的王俊景看到自己傷殘的肢體，一剎那好像走到了人生的盡頭。他託戰友給吳新芬寫信，斷然提出終止戀愛關係。

　　收到信後的吳新芬腦子裡亂極了，她不顧同學地勸說和父母的眼淚，坐火車趕到成都，來到已轉到成都軍區總醫院繼續療傷的王俊景身邊。

　　放下行李，吳新芬仔細端詳著王俊景，見他精神狀態很好，心裡踏實了許多。她又俯下身輕輕捋起他的衣袖，看他的胳膊。剎那間，她只感到一陣眩暈，出了一身冷汗。吳新芬說：“我要留在這裡照顧你！”

　　王俊景卻不言不語，過了許久，說道：“別感情用事。”

　　吳新芬微笑著說：“你是不是怕我不愛你，只是出於同情？”停了停，又說：“得知你受傷後，無數的人在我耳邊嗡嗡，有的讓我幫你，有的讓我放棄，說什麼的都有。但我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馬上見到你，和你一起共度難關。”

　　王俊景說：“我不能讓你跟著我受罪！”吳新芬堅定地說：“只要我們能在一起，我就有信心過好以後的日子。”

　　就在那一瞬間，兩顆真摯的心終於貼在了一起。

　　悠悠情深，她為愛情放棄了學業

　　王俊景雙臂高位截肢，左腿無法彎曲，生活不能自理。吳新芬拋開姑娘的羞澀，為他端屎端尿，擦洗身子。為了使王俊景身體早日康復，吳新芬還自學了按摩，每天早晚為王俊景進行全身按摩，活動筋骨。

　　春節剛過，王俊景病情加重，又一次被推進了手術室。王俊景三天三夜昏迷不醒，吳新芬就在門外守候了三天三夜。手術成功了，吳新芬人也瘦了一大圈。

　　轉眼寒假結束，學校快開學了，吳新芬的父親連發幾封電報催她回家。上大學是吳新芬從小的夢想，她是多麼渴望繼續完成學業啊，可她不放心王俊景。

　　吳新芬打電話給家裡，說要退學。父母堅決反對，甚至揚言要和她斷絕關係。吳新芬毫不退縮，又打電話給學校，提出退學。

　　聽說吳新芬要退學，王俊景先是不停地勸說，最後急得要和她翻臉。吳新芬卻說：“你能為戰友做出那麼大的犧牲，難道我犧牲一點點都不可以嗎？我決心已定，你不用再勸了。”

　　1998年7月，王俊景離開部隊已經快一年了，他十分想念部隊，經常拿出以前的照片來看。吳新芬看在眼裡，記在心上，等部隊把王俊景的工資寄來時，便立即買了兩張飛往拉薩的機票。吳新芬的細心與體貼，讓王俊景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第一次走進茫茫的雪域邊關，強烈的高山反應使吳新芬頭痛欲裂，嘔吐不止，住進了哨所衛生室。第二天，身體略有好轉，她就回到王俊景身邊繼續照顧他。戰士們心疼吳新芬，搶著幫他照顧王俊景，可吳新芬知道，戰士們訓練也很辛苦，從來都不讓他們幹。不僅如此，戰士們巡邏回來，她會把燒熱的水送到每個班裡，誰的衣服被子破了她就幫著縫，看見誰在洗衣服她就會主動去幫忙，戰士們都把她當親姐姐一樣看待。

　　離開哨所那天，藏族戰士達瓦流著淚說：“剛開始，我們還為王大哥擔心，現在看到你這麼好，我們也放心了。”

　　吳新芬含著淚笑了，她說：“我知道你們跟俊景就像親兄弟一樣，擔心他以後的生活，我向你們保證，一定照顧好他！”戰士們眼噙熱淚，唱起了《嫂子頌》，歌聲傳得很遠很遠……

　　愛的力量，幫助他走上正常的生活軌道

　　1998年底，吳新芬陪著王俊景回到了他的老家許昌。後來，為了治療方便，又來到洛陽白馬寺鎮租了一間舊房安居下來。此後，吳新芬用女性柔弱的肩膀揹著王俊景來回奔波於“家”與醫院之間。每天天不亮，她就起床為王俊景準備早餐，然後上街買菜。回來後，把王俊景從床上抱下來放在輪椅上，推著他出去呼吸新鮮空氣，還要幫他按摩肌肉，一天下來常常累得腰痠腿痛。

　　王俊景回鄉後，他所在部隊的領導仍然時時關心著他。原團政委劉明軍每次出差、休假都要專門去看望王俊景，向他傳遞部隊戰友對他的關心，而且還把西藏邊防出現的每一點變化都用筆記本記錄下來，一件件告訴王俊景，幫助他樹立生活的勇氣和信心。團長岑箭經常打電話詢問王俊景的病情和家庭狀況，自己又帶頭和全團官兵一起向王俊景捐錢捐物。山南軍分割槽還特事特辦，為吳新芬辦理了隨軍手續，每逢過年過節，都要向他們送去節日的問候。

　　戰友們伸出的一雙雙溫暖的手，讓王俊景真切感受到了組織的關懷。他對吳新芬說：“自從我被高壓電擊中的那一天起，就有無數的人給予我熱情的幫助和關心，是你們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使我的生活變得陽光燦爛。我一定要做出成績來，回報你們的關愛，你相信我嗎？”吳新芬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從那時起，王俊景開始用嘴咬著筆練習書法，流了多少汗水，磨破了多少次嘴皮，鮮血染紅了多少支筆，沒有人能記得清。功夫不負有心人，在2001年全國殘聯舉辦的書法大賽中，王俊景一舉獲得了三等獎。

　　在吳新芬的悉心照料下，王俊景不但精神一天比一天好，病情也有了明顯好轉。2002年6月25日，奇蹟發生了，以前連1秒鐘都站不穩的王俊景竟扶著牆站立了1分鐘，還能慢慢地向前挪動。

　　2002年8月20日，這對揹負苦難的有情人在西藏山南軍分割槽駐錯那高原某部，舉行了儉樸的婚禮。

　　為了丈夫，她甘願成為“破爛王”

　　王俊景受傷後，他的母親因傷心過度癱瘓在床，患有精神病的哥哥整天在外瘋瘋癲癲，嫂子不堪忍受生活重負丟下一個不滿週歲的嬰兒出走了。為了照顧一家老小，王俊景的父親只得放棄了工作，家裡一下子失去了主要的經濟來源。王俊景的工資既要支付醫藥費又要負擔家庭的開支，家裡生活很拮据。吳新芬決定找一份工作，掙錢補貼家庭開支。

　　有一回，她在一家公司找了份挺不錯的文秘工作。可她人坐在辦公室裡，心卻還在家裡：王俊景在家裡怎麼樣了？家裡的雞鴨是不是餓得跑了出來？更糟的是，很多時候，公司需要她外出談生意，她卻不能離開。因為無法保證正常的工作時間，吳新芬只好放棄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

　　幹什麼工作時間能夠完全由自己支配呢？她想到了收廢品。大學生當“破爛王”？親戚和朋友都表示反對。吳新芬年邁的父母心疼女兒，不計前嫌，要拿錢資助他們，被吳新芬拒絕了。她說：“你們能理解我跟俊景在一起，我就很滿足了。現在你們年紀大了，我不能再拿你們的錢，你們放心，透過我的努力，一定能生活得很好。”

　　從此，無論是寒風蕭瑟的冬天，還是雨淋日曬的夏天，每天吳新芬都推著板車吆喝著上街收破爛。前年春節前的一天，一大早便呼呼地颳起了北風，吹得人連路都走不穩。吳新芬像往常一樣拉著重重一板車廢品給收購站送去。半路上，天空飄起了雪花，路面很滑，吳新芬深一腳，淺一腳艱難地向前走著，突然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得她眼冒金花。望著前面漫長的路，看著重重的一板車廢品，吳新芬“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真想撒手不幹了。但想到王俊景，她擦乾眼淚，咬牙又站了起來。送完廢品回到家，她一進門就緊緊抱住王俊景，夫妻倆失聲痛哭。周圍的人得知她的故事後，感嘆不已，都主動將自家的廢品給她送來。

　　因為終日操勞，吳新芬紅潤的臉龐日漸消瘦，豐滿的身材也變得單薄，昔日清純活潑的小姑娘變成了一個成熟穩健的少婦。有時，她也會傷心，但轉念想到全家人在自己努力下有吃有喝，開開心心，又滿足地笑了。2003年6月21日，他們的女兒甜甜出生了。女兒的出生，給他們的生活帶來了快樂和甜蜜。

　　採訪中，吳新芬對我們說：“從大學生到‘破爛王’，我從來沒有後悔過。現在有了女兒，為了她，再苦再累也值得！”她說，從和王俊景相戀的那一天起，他們就互相承諾，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貴或貧窮，歡樂和悲傷，健康和疾病，都要共同分享，相互廝守，矢志不渝。她永遠都不會放棄王俊景。

　　在聽到女兒的第一聲啼哭時，王俊景曾憂心忡忡，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他說：“甜甜的出生，讓我感到既喜悅又憂慮，喜的是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樣享受天倫之樂；憂的是我是個殘疾人，怕給甜甜的未來帶來什麼影響。現在看到懵懂頑皮的女兒和堅強能幹的妻子，我心裡終於踏實了，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是的，對於這對患難與共的夫妻來說，健康的心靈就是最大的財富，而承諾更是一種責任，有了承諾，就有了地久天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