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大家都看了沒？
除去影片本體的浩瀚世界觀和藝術成就外，《沙丘》還承載了太多周邊話題。
“影史最難拍”電影是否成功落地？牛蛙導演是否坐穩了大神寶座？流媒體和院線的廝殺誰勝誰負？以華納為代表的大廠對創作者們的PUA是否有所收斂？每一個話題，單拎出來都能形成萬字長文。
然而，讓我們回到電影本身，聊聊整部《沙丘》最高光的角色，不是甜茶、不是張震，不是雄渾壯美的沙漠酣戰，而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匆匆一面就吸粉無數的小可愛——
沙蟲。
156分鐘內，沙蟲出場3次，臺詞0句；
第一場吞噬香料車，狂沙飛舞、天崩地陷，典型的型別片高能開場；
第二場，是女博士利用沙錐引來沙蟲，跟敵人同歸於盡；
交代了沙蟲有順風耳的技能，與後文保羅和母親走特定步伐相照應；
第三場，是弗雷曼人試圖借沙蟲之手除掉入侵者保羅，就在觀眾屏息凝神見證沙蟲身形龐大軀體堅實滿臉巨刺時，沙蟲與保羅“三眼相對”，忽然沉默。
保羅和厄崔迪家族的故事還在繼續，沙蟲的高光時刻已經曝光。
從沙蟲與保羅短暫的對視中，觀眾不難推測出，這個身形龐大、滿身鱗片、張牙舞爪、身法迅速、吃人不吐骨頭的巨型怪物，也許有顆乖巧粉嫩的心。
《沙丘》的世界觀架構在未來的星際文明之上，但沙蟲的靈感來源，卻是土生土長的地球物種，在我國東北，挖沙蟲是一種民間遊戲，而在海南、廣東一帶，沙蟲幹也是一道風味小吃，看這灰裡透粉、層次感鮮明的小動物，還真是養眼呢。
在原著中，沙蟲大致有這樣幾個屬性——
沙蟲是厄拉科斯星球的原始生物；
這種軟體動物表面的麟甲非常堅硬，對沙漠中有規律的振動頻率，非常敏感；
沙蟲巨口布滿獠牙，弗雷曼人的晶牙匕首正是用沙蟲嘴上的刺製作而成；
兵家搶奪的香料，其實是沙蟲的便便，因此沙蟲和香料是因果存在；
這大玩意看似堅不可摧，瞬間吞噬一切，但唯獨怕水；
各大家族知道這一沙蟲的弱點，但因為香料帶來的財富，誰也不會殺雞取卵。
以往各版本的沙蟲，雖然形態上各不相同，但總體上遵循了“巨大”“乾燥”“原生態”的畫風——
（大衛林奇版本）
（劇集《沙丘魔堡2000》版本）
（“沙丘之父”佐杜洛夫斯基為沙蟲畫的草圖）
（沙蟲概念圖）
（遊戲《沙丘3000》）
眾多版本各有千秋。
而對這類「大而堅挺」的元素，牛蛙導演無疑是非常擅長的。
或者可以這麼說，牛蛙的封神之路，也是對巨大沉默物體描摹的精進之路。
牛蛙上一部作品《銀翼殺手2049》，邊緣荒漠世界中的巨大雕像，賽博朋克畫風下巨大的霓虹女郎；
《降臨》裡，降臨地球的橢圓柱體，來自未知外星文明；
《宿敵》片尾處，吉倫哈爾病發時幻想出的巨型蜘蛛，鮮美的汁液似乎要溢位螢幕；
反觀牛蛙在好萊塢成名之前的早期作品如《下一層》和《焦土之城》，這類巨型物體元素並不多見。
奇妙的是，當這些巨物被imax特有的畫幅加倍放大後，觀眾的直觀感受並不是恐懼，而是...寧靜。
就拿《沙丘》來說。
作為流亡他鄉的保羅，遭同僚背叛、被皇帝追殺、還被弗雷曼人下了套，眼看著小命不保，生死一念之間，面對遮天蔽日的沙蟲，索性不跑了，默默地凝視眼前這巨獸，冥冥之中傳遞著心流。
也就是在這轉瞬之間，觀眾跟保羅一起，在雞飛狗跳後，體會到了片刻寧靜。
這可不是我瞎掰，有講究的——
Big Dumb Object，簡稱BDO，直譯為“巨大沉默物”。
原義脫胎於科幻作品中的一類物件，它們巨大、神秘、沉默、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BDO通常來源於外星文明；
比如《2001太空漫遊》中的黑石碑和片尾處的嬰兒；
《愛宕機2》第8集，溺死的巨人；
慢慢地，這個概念逐漸衍生到科幻之外的範疇；
只要是符合巨大、神秘、沉默三要素的，都可以稱為BDO；
巨型建築、野獸派畫風、頹唐萎靡的工業景觀、史前類地物種、人耳所無法接收的聲波，都可以算是。
那麼問題來了，下圖中的雲算不算？
理論上不算，因為雲已經有了詳實的科學解釋，也無法給人帶來直觀的神秘感。
俄羅斯有部關於強拆的影片《利維坦》，片中刻畫了一副巨大的、帶有西方古典宗教的恐龍骨；
描述白令海峽網癮少年死在見網友路上的影片《捕鯨男孩》，海報也是標準的BOD畫風。
再來一張為大家所熟悉的劇照，《少年派》裡的深海巨鯨；
《EVA》系列也暴露了庵野秀明對BDO的熱忱；
日本國寶級畫家熊谷守一的傳記片中，導演也透過BDO的畫風，呈現出畫家的「通神」狀態；
豆瓣有個垂直的興趣小組，碗哥已經潛水多年，喜歡此類畫風的不要錯過。
而組裡這兩天討論最熱的話題，就是沙丘中的BDO元素。
隨之而來的一個問題，BDO為何讓人著迷？
答案也存在於概念之中——
巨大，當一隻比指甲蓋還要小的螞蟻，突然以泰山壓頂之勢呈現在面前時，人類的觀感慣性首先被摧毀。
這種對常識的顛覆，本身就是一道難以名狀的奇觀。
其次，是沉默催生出拒絕、不安、恐懼。
我們透視BDO客體的內部構造，其組成部件和工作原理也就無從得知，產生未知文明的距離感。
借用網友“未來事物管理局”的說法——
BDO明顯是“被製造”的，它一定是某種思想和意圖的產物。
這種思想的目的和技術比人類優越，或處於人類無法理解的維度，但拒絕解釋自己。
當一個巨大物體保持沉默，也就把一種態度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你是蟲子”。
總的來講，BDO的誘人，在於它背後的力量和態度。
越是傲視一切、沉默不語，越是會喚起我們對未知的恐懼和想象。
相比於前作，《沙丘》對BDO的運用更加純熟，從靜止到運動，從“顯”到“藏”，沙蟲給觀眾帶來的震撼和寧靜，都是當今影壇極度稀缺的。
或許，這也是一向低調的牛蛙對電影、對科幻的態度，任有萬千寵愛，任雨打風吹，電影藝術，永遠是一座巨大、沉默的瑰麗寶庫，等待著有志之士去造訪、去挖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