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山東沂南縣岸堤鎮的公成美,是在2012年7月24日。
公成美當時身體不好,但最終接受了採訪
那天,我們到達她家時,已是上午10點半多了,可她還躺在床上。陪同我們的村幹部對她說明我們的來意後,她還是不想起床:“那些事情,我都忘了,我不想起來,就是不想起來……”
聽著這樣的話語,我心裡一揪,看來老人身體不是太好,要不,那些陳年老窖怎麼可能忘了呢?別的忘了,我信,可是,抗戰時期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也忘了,打死我也不相信。
不過,最終老人還是起了床,和我們聊起了當年抗戰的話題。只是,她的頭一直低著,似乎有千斤重,那纖細的脖子不足以支撐起來。這樣的場景,真的讓人疼惜,年齡不饒人,一點不假啊,即便當年叱吒風雲的女子爆炸隊隊長,也經不起時間的洗禮。
因擔心公成美的身體,我們的採訪僅僅持續了不到20分鐘
1.埋地雷,炸鬼子
話題自然轉到埋地雷上。老人說:“這是讓鬼子給趕絡的,應該是1944年吧,他們三天兩頭地到村裡來掃蕩,燒殺搶奪,無惡不作。村裡的民兵連長吳殿順就教我埋地雷,炸日本鬼子。我又組織了幾個姊妹,像林秀英、田正英等,在通往村裡的路上,埋了地雷。鬼子被炸了幾次後,就不敢再大搖大擺地進村了。以後,就是經過村子,也是繞道而行。這地雷確實震懾了小鬼子,也長長出了我們一口惡氣。”
“大娘,民兵連長為什麼教你埋地雷呢?”“因為我是共產黨員唄,我不去埋誰去埋?因為這個,我還發展了5個黨員呢,前面的林秀英、田正英就是我發展的黨員,這在當時我可是超額完成了任務。”
在1944年縣武裝部組織的一次軍事武裝比賽中,老人因為埋的地雷最隱蔽,最不易被發覺,而被評為爆炸模範,獎勵一把紡線車。
談到這裡,老人那一直低著的頭略微抬高了一些,並幽幽地說:“你說當時的本事哪裡去了?那時候紡線累了,就出來端端槍架子,那真是感覺沒有不能幹的。你看現在,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
我坐在一邊暗想,人,永遠鬥不過時間的,老,甚至是死,是人的宿命,沒人能逃離的。
2.動員丈夫參軍
劉維常主任又把話題轉到她的丈夫身上。“聽說您當時積極支援丈夫參軍,能說說這些事情嗎?”老人又打開了她的話匣子,從開始不願接受採訪到現在竟然是侃侃而談了。
“祖佩蘭來做我的工作,說我不能拖後腿,必須讓他參軍,起模範帶頭作用。這時,我才知道原來他也是黨員。我們兩口子,都是黨員,卻彼此不知道。這樣的工作還用做?黨員就是應該帶頭參軍嘛。我全力支援。因為他的帶頭,結果村裡有8個人參了軍。我是扭著秧歌,唱著歌曲去送的他們。”
老人的丈夫——張經會走後,她不但自己支撐起了家,而且幫助村裡的軍屬做活,割小麥、掰玉米、砍高粱、只要是活,沒有不做的。她也在心裡憧憬著、盼望著丈夫大打跑日本鬼子,好一家人團圓。
張京會這一走,走過了抗日戰爭,走過了解放戰爭,接著又參加了抗美援朝。可是戰爭是最殘酷的事情,他犧牲在了朝鮮戰場上,便再也沒有回來。他為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獻出了自己最寶貴的生命。
參軍一別,竟成為永別。當年的公成美得知訊息後,悲傷之餘,擦乾眼淚,也算安慰自己說:“他不犧牲,可能別人也會犧牲,只要能打跑鬼子,老百姓能安生過日子,也算值了。”
因為天氣炎熱,又擔心時間長了,老人身體不能負荷,我們草草結束了採訪。我們盼望著在一個適宜的時間,再次採訪老人,和她好好聊聊。
3.四天後,驚悉公成美去世
可是,我們的再次採訪計劃泡湯了,因為,在採訪後的第四天,也就是2012年7月28日,公成美老人去世了。聽到這個訊息時,我們採訪小組的人一時驚呆了,怎麼這麼快?
我倒寧願相信,她去天堂找他的丈夫了,在那裡,他們終於可以好好交談了,把彼此的經歷訴說給彼此,今生今世再也不分離了。
我們尊敬的公成美大娘,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