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是二戰東南亞戰區的一個特殊戰場。為打通通往中國的交通線、抗擊日本侵略者,中美英三國軍隊在氣候惡劣、疾病肆虐、物資匱乏的環境裡並肩作戰,從恥辱潰敗到光榮凱旋,歷時3年多。
1945年5月2日,盟軍收復仰光,但日寇未被全殲,新的問題接踵而至。直到8月4日,最後一戰結束。
1946年5月3日,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在日本東京對二戰中的日本首要戰犯進行審判。
東南亞戰區盟軍地面部隊司令威廉•斯利姆將軍駁回日本問題專家的意見,堅持要舉行 “交刀受降”儀式——令日軍的高階指揮官在自己的隊伍面前,把象徵軍人榮譽的軍刀遞交給英軍。
在這3個月裡,盟軍經歷了什麼?
是什麼原因讓這位緬甸戰場主要指揮官堅持舉行這場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的儀式?
現在,我們將透過威廉·斯利姆將軍的回憶,重返76年前的緬甸戰場。
【注:威廉•斯利姆將軍親身經歷盟軍從全線潰退到全面反攻的過程,親自組織計劃制訂、部隊訓練、後勤準備和戰鬥指揮,妥善處理了中美英三國軍隊錯綜複雜的指揮關係,成功駕馭了史迪威、溫蓋特那樣特立獨行的下屬,展現出一名高階將領的全面素質。】
文 | 威廉·斯利姆 英國陸軍元帥、帝國總參謀長、澳大利亞總督
翻譯 | 蔣經飛
編輯 | 田碩 瞭望智庫
本文為瞭望智庫書摘,摘編自《反敗為勝:印緬戰場對日決戰(1942-1945)》,新華出版社2021年5月出版,原標題為《最後一戰》,原文有刪減,不代表瞭望智庫觀點。
1 清剿殘餘日軍
一個緬甸人曾經告訴我,仰光的名字意思是“戰爭的終結”。無論是不是這樣,對於我們來說,仰光肯定不是戰爭的終結,新的問題接踵而至。
首先,緬甸的日軍並沒有被全殲,我們的情報人員估計在薩爾溫江以西依然有六七萬日軍,更不要說在泰國和印度支那地區尚有大批日軍,仍可以增援在緬日軍。雖然完全從緬甸驅逐所有敵人可能是一項大規模作戰行動,但這已經成為我們的次要問題了。我們馬上要完成的首要任務是,制訂計劃、重整裝備和整編部隊,準備立即進攻馬來亞和收復新加坡。
1942年,印度工人和技術人員修建飛機跑道。二戰期間,印度地處後方,成為盟軍在亞洲戰區最重要的物資中轉站。
第14集團軍的各個師已經撤退到印度來準備此戰,其他師將隨後而來,而留在緬甸的那些師,一些將很快撤出戰鬥,準備與攻擊部隊一起從仰光渡海進攻馬來亞。我們同時追求兩個目標:肅清緬甸之敵和準備進攻馬來亞。若有衝突,則以新戰役優先。
在緬甸的戰術形勢是不同尋常的。木村的軍隊潰散於廣大地區,在密鐵拉以南,到處遍佈著大大小小且處於不同混亂程度的日軍部隊。我們向仰光的兩路攻擊分割了敵軍,好像在日軍的身體上留下了兩道長長的切口。根據當時已知情報,我們可以判斷日軍正在或者試圖集結成四個主要的叢集。
【注:木村兵太郎,日本陸軍大將、甲級戰犯,曾長期在日本陸軍從事野戰兵器裝備的開發與研製,是日本陸軍的“炮兵專家”。1940年升任關東軍參謀長,擔任過近衛內閣、東條內閣的陸軍省次長。1944年7月被派赴緬甸任日本派遣軍總司令。他製造了仰光大屠殺,被稱為“緬甸屠夫”。1948年木村兵太郎以7項罪名被遠東國際軍事法庭處以絞刑,作為七名絞刑犯中的最後一名被絞死。】
當然,上述主要集結區內的日軍不包括眾多小股部隊和零散殘兵,日軍估計總共約有六七萬人。事實上,我們後來發現大大低估了敵軍兵力。所有這些敵軍部隊都陷入無序狀態,缺少運輸工具、給養和武器裝備,但是如果他們能夠集中到錫當河以東,就可能再次變得不好對付,顯然他們正在如此行事。我們部隊陷於疲勞,加之未來的馬來亞作戰行動的各種需要,但是我們必須毫不給予在緬甸的敵人以任何喘息機會。
【注:錫當河,又譯作“錫唐河”“西當河”。源出緬甸撣邦高原西部河流。向南流注莫塔班灣,全長420公里。】
因此,我的意圖如下:
1.在敵人企圖到達錫當河東岸的時候,截擊並且儘可能多地殲滅之。
2.阻止日軍在毛淡棉地區集結與重整。
3.進軍毛淡棉,並殲滅已集結在該區域的敵軍。
為此,我下達以下命令:
給英印第4軍──
1.殲滅企圖從西到東翻越勃固山脈的所有敵軍。
2.攻佔莫巴林。
3.現已轉隸英印第4軍的英印第19師向同古以東20英里的陶當(Thaudaung)進攻,以確保我們交通線安全。
給英印第33軍──
1.殲滅伊洛瓦底江河谷的所有敵軍。
2.打通從卑繆到仰光的公路和鐵路。
3.攻佔勃生(Bassein)。
給英印第26師──
1.確保仰光及周圍地區的安全。
2.在卑繆以南,與英印第20師建立有效連線。
在這時,在伊洛瓦底江東岸的日軍對我軍已不構成太多困擾,我們在那裡只有第55師團和印度國民軍第2師殘部。但西岸情況卻不太一樣,日軍尚有第54師團大部,且秩序相對良好,還有山本的7個大隊的兵力和炮兵,我們估計總共約一萬人。如果東渡失敗,這個師團就會在西岸日漸衰弱下去,但若成功,其就可能撲向我們正在沿卑繆公路向仰光推進的部隊側翼,或者,最差的情況也能穿過勃固山脈向東逃竄。
在西岸,經過激烈戰鬥,我軍殲滅了山本各大隊殘部之大部。在東岸,我軍截擊了許多突圍部隊,並予猛擊,但是第54師團大量官兵,分成小股部隊到達了勃固山脈的叢林之中。我軍統計,日軍留下了1400具屍體,還有更多的屍體躺在看不見的叢林之中,還俘虜了74名日軍,這表明敵人計程車氣已經今非昔比。
在這次作戰行動以後,第54師團失去了全部運輸工具和絕大多數大炮,再也不能發動猛烈的反擊,只能一心一意向東逃跑了。英印第33軍瓦解了伊洛瓦底江河谷的日軍部隊,數量達到了日軍第28軍的三分之二,這是英印第33軍司令官斯托普福德及其部隊創造的一個輝煌戰術勝利。
2 平民怎麼辦?
我們非常突然地面臨了另一個問題,這就是對於平民的關心和管理。
我們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奪取了緬甸的絕大部分,及其80%的居民,約1300萬人口。我們發現,並沒有任何文官政府可以接管,其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位於泰緬邊境的“桂河大橋”是“泰緬鐵路”中的一段,日軍在二戰期間為修建這條連線泰國曼谷和緬甸仰光的鐵路,犧牲了盟軍成千上萬戰俘的生命。圖|新華社
遍地都是不安與搶劫。廣大的土地上沒有了農業,同時隨著交通中斷以及治安崩潰,貿易活動也消失了。生活消費品的完全短缺使得日本紙幣陷入瘋狂的通貨膨脹。全體老百姓都缺少棉布和生活必需品,特別是食物。的確,絕大部分人處於飢餓邊緣。城鎮被燒燬了,很多成了廢墟,城鎮居民紛紛逃到叢林裡去了,在那裡他們危險地生活在貧困之中。日本人在他們佔領期間很少或者根本沒有滿足平民的基本生活需要,甚至在那些免遭炸彈和戰爭涉及的地方,由於日本人的冷酷無情,公共事業、自來水供應和公路的修建都惡化到了令人震驚的程度。
我們首先必須做到的是,恢復全國政府組織框架,但是由於嚴重短缺合格官員進駐我們迅速解放的諸多解放行政區,使這項工作舉步維艱。原來的英國文官,或在過去幾年進入其他政府,或進入武裝部隊。也有很多人進入印度的英緬流亡政府。我們自己的民政人員,都配屬給了我們在最後攻勢之前解放的緬甸區域。隨著日軍的撤退,也帶走了曾在日治政府服務過的眾多緬甸官員,但絕大多數是不願意跟日本人走的,而那些支援巴莫傀儡政府的人已經逃跑,逃避自己同胞和我們的懲罰。
各級緬甸文官逐漸開始從隱藏的地方出來,報到履職。我們也找到了其他人並勸說其回來服務,但是所有文官在能夠重新上崗之前都必須接受審查,在令人意外的短暫時間之後,我們克服了所有這些困難,建立了一個文官政府,雖然某種程度只是框架但效率日益提高,步入了正軌。
欲使緬甸的經濟生活再次運轉起來,這是一個更加困難的事情。我們不僅缺乏軍隊必需品,平民急需的必需品也極其缺乏,尤其是棉織品。即使可以從國外進口物資,在緬甸境內交通恢復以及港口重新開放特別是仰光港之前,這種短缺的狀況無法緩解。然而,甚至在恢復軍隊的全額口糧配給之前,我們就將一些給養以及十分寶貴的空運物資轉用於救助最貧困的地區。
3 如何處理緬甸國防軍?
除了內政管理問題,還有一個較小的緬甸政治軍事問題:如何來處理緬甸國防軍?
這支軍隊最初得到日軍支援,而現在卻武裝反對他們。我一直認為他們會給日本人帶來麻煩,但是除非他們與我軍密切合作,否則未來他們可能同樣會成為我們的麻煩。在我看來,唯一能夠控制住他們的方法,乃是控制其總司令昂山,並且使他接受我們的命令。就我對於昂山以及緬甸極端民族主義者的瞭解,我認為這可能存在困難,但是值得一試。
昂山的過去經歷是變幻無常的。1930年,他畢業於仰光大學,像絕大多數亞洲學生一樣,他對政治具有一種積極的,有時候相當強烈的興趣。在日本,他們在一所日本軍官學校接受了軍事訓練,並且被灌輸了一種信念,即日本很快就會把英國驅趕出緬甸並且給緬甸人民帶來自由。當日軍入侵緬甸時,昂山及同伴們也一起回來了。日本人以其為核心,招募了非正規緬甸部隊。
昂山的知識和勇氣使他嶄露頭角,並急於要建立一個緬甸人的政府,但是日本人雖然想要一個傀儡政府,卻不準備讓他出任傀儡政府的首腦。也許日軍人已經意識到昂山不會是他們需要的柔順且唯命是從的傀儡,而且無論如何,日本人更想任用巴莫。於是取而代之,他們任命昂山為緬甸防衛軍的總司令,即後來的緬甸國防軍,其建立在日本人的最嚴密控制之下。
不久之後,昂山就發現他想要的獨立與日本人準備給予的東西沒有多少關係,他已經把一箇舊主子換成了一個更為無限專制的新主子。正像他的一個主要追隨者曾經對我說過的,“如果說英國人是吸我們的血,那麼日本人就是嚼碎我們的骨頭!”他對於日本人變得越來越不抱幻想。我們得知昂山的思想正在發生變化,很顯然,他可能是對我們有用的。
在我們的第一次會談中,昂山開始表現出是一個談判高手。他說,他是緬甸臨時政府代表,這個政府是由緬甸人民透過反法西斯人民自由同盟建立的。他和他的緬甸國防軍隸屬於這個臨時政府,並接受其命令。他還說,他是盟軍的指揮官,準備與我合作,他要求承認其盟軍地位,而不是英軍的下屬指揮官。
我告訴他,我不知道他的反法西斯人民自由同盟代表什麼。到目前為止,我和世界上的其他人所知的只有一個緬甸政府,就是英王陛下的緬甸政府,現在透過盟軍東南亞最高統帥行使職能。我指出他沒有資格獲得其地位。我並不需要他的部隊,沒有他們的幫助我也正在相當順利地消滅日軍,並且能夠繼續下去。我會接受他的合作以及他的軍隊,但必須清楚理解,這並不意味著承認臨時政府。他將是下級指揮官,須接受我的命令,並監督他的官兵也要服從這些命令,以及服從我任命的任何英國指揮官的命令。他對此表示失望,並且再次重複他要求得到盟軍指揮官的地位。
他說並不是他不喜歡英國人,而是他不想要英國人或者日本人,或者任何別的外國人來統治他的國家。我告訴他我很能夠理解這種態度,但是不應該由我們這些軍人來討論未來的緬甸政府。英國政府已經宣佈要在英聯邦範圍之內給予緬甸一個自治政府,我們最好把我們的討論限制在如何將日本人趕出緬甸,下一步才是自治政府的問題。
我們恢復了會談的良好氣氛。他繼續說道,曾希望日本人會給予緬甸真正的獨立。當他發現日本人並不願意給,而是收緊了對緬甸人民束縛的時候,由於依賴於我們的諾言,於是轉而將更好的希望寄予我們。
“接著說,昂山,”我說道,“你來找我們只是因為你看見我們即將獲勝!”
“如果你們不獲勝,你們的未來也不會很好,對不對?”他簡單地回答道。
我無法質疑這一說法的真實性。我感到他又得分了,而且我喜歡他的誠實。事實上,我正開始喜歡上昂山。
我告訴他,在戰後我們要恢復原來的緬甸正規軍,即在英國軍官的領導下,以現有的緬甸步槍團各營為基礎,不可能再讓另一支軍隊存在,他必須走人。他馬上強調,他的軍隊可以作為部隊集體併入新軍隊。這顯然不是一位將軍對其士兵們的關心,而是一位政治家想要在戰後的緬甸保持個人權勢的慾望。我回答說,我認為緬甸政府最不可能接受他們以部隊的形式集體併入,但是我認為為什麼不能經過審查之後,以與其他應召者同等的條件,作為個人加入緬甸軍隊。他堅持要求以部隊形式集體成為緬甸正規軍的一部分,但是我斷然拒絕。
在我們最後談話中,他已經開始更為現實地看待他處的地位,但是他依然不願意做出明確保證。他說,在他接受一個下級指揮官的職位之前,他必須徵求“政府”的意見。
昂山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並不是一個我原來預想的野心勃勃且不擇手段的游擊隊領袖。他當然是雄心勃勃的,想要保證自己在戰後的緬甸佔有主導地位,但是我判斷他是一個真正的愛國者和一個明智的現實主義者。他與日本人打交道的經驗,使他以更真實的角度看待英國人。他準備與我們合作實現緬甸的解放和光復,而且我認為,在這完成之後可能還會繼續合作。他給我的最大印象是他的誠實,他從不隨便做出保證,他在做出自己的保證時十分猶豫,但是我認為如果他同意做什麼事情,他會遵守自己的諾言。
我可以和昂山打交道。
4 英軍軍心不穩
在我們準備進攻馬來亞之際,一個因素引起了我們的擔憂,且很快嚴重失控,有可能使我們的計劃陷於癱瘓。這就是英國軍隊返回本土。
我的很多英籍官兵已經持續在東方服役了四五年,在這麼長的時間裡始終沒有見到過自己家人。
服役時間最長的英國軍官、士官以及列兵們,正是我們的骨幹。如果我們送他們回家而沒有補充,那麼無論是我們的英國部隊還是印度部隊都無法繼續有效地作戰。然而毫不奇怪,關於返回本土的談論越來越多,在這些曾經那麼長久地展現出銳氣計程車兵中,這種銳氣也開始減退了。
在1945年,服役期從4年減少到3年8個月,雖然我們竭盡所能安排官兵們回家,但是由於交通運輸的原因,以及因為補充骨幹的人員沒有來,那些早就應該返回本土的人開始積壓起來了。服役期限減少到3年8個月導致部隊的框架解散了,必須實施重大改編。這導致原來計劃的馬來亞登陸作戰被迫推遲到9月9日。然後,在事先通知的情況下,同年6月7日,戰爭國務大臣告訴最高統帥,第二天他要在議會宣佈,在東方的服役期減少到3年4個月,涉及計程車兵將被儘可能快地送回家,無須等待其補充人員到達。
這個訊息是一顆“炸彈”,炸碎了我們一直以來正在制訂的所有計劃。受影響的人數十分龐大,在盟軍東南亞司令部轄下三分之一的英國官兵,以及大部分最有經驗計程車官,將不得不在1945年10月1日以前回到英國。蒙巴頓海軍上將和奧金萊克、利斯將軍馬上致電抗議,他們強調,除非他們被授權根據作戰需要逐漸地執行這個有嚴重後果的減期命令,否則整個馬來亞作戰行動就不得不被無限期地推遲。儘管如此,戰爭國務大臣按時做出了宣告而沒有規定任何附加條件,並且在整個東南亞廣播這個宣告。
當時唯一的替代方案是,在歐洲補充人員到來之前,無限期推遲馬來亞作戰,或者冒極大風險,以大為減少且經驗不足的部隊進攻馬來亞。在原定的9月份的日期進行登陸存在很多優勢,而推遲必然意味著日軍準備和抵抗的增加。利斯將軍和我都贊成冒險,而蒙巴頓海軍上將也同意了。當長期服役者撤回印度等待返回本土時,部隊又一次進入緊急備戰狀態。
5 最後的戰役打響
在我度假的時候,緬甸戰役的最後戰役打響了。
顯而易見,除非日軍甘心在勃固山脈的危險、疾病和飢餓中死去,櫻井的第28軍早晚必須要從山區突圍出來,越過曼德勒—仰光公路,孤注一擲,以便在錫當河以東與木村殘部會合。
【注:櫻井省三中將,日第28軍軍長,木村兵太郎部下。】
櫻井計程車兵們處境惡劣,其受到我英印第33軍猛烈打擊,交通運輸工具大幅減少,只剩下馱畜以及他們從村民們那裡搶來的牛車。他們殘存的給養匱乏到了極點,主要靠搜刮貧窮的緬甸人勉強維生。病員得不到足夠的醫療護理,只能放任其死去。少數部隊的處境除了投降別無他途。然而,當我們的飛機在這些地區散發號召他們投降並保證會受到良好對待的傳單的時候,卻沒有任何反應。恰恰相反,櫻井卻在收容士兵,準備要突圍。
7月2日,英印第17師的一支遠端偵察隊繳獲了日軍第55師團的一份命令,從而知悉敵人計劃的全部細節,證實了我們對於櫻井作戰意圖的猜測。唯一不知道的是執行該計劃的日期。櫻井的計劃是,以幾個縱隊在同古和良禮彬之間150英里寬的一條戰線上實行突破,以越過仰光公路。根據地形狀況,櫻井必經幾個出口,才能從山地走到主道上,繳獲的日軍命令上標註了守備這些出口的部隊。敵軍的許多逃跑路線經過英印第17師防區,我們顯然必須加強警戒。
日軍第33軍首先發起了突破戰役中的主要行動,投入了其主力部隊,即錫當河東岸的約六七千人以及西岸據守3個橋頭堡的約3000人。敵人的目的是反攻沃鎮,即使不能切斷我們從仰光北行的鐵路和公路交通線,也能構成威脅,這樣就會分散我們的注意力,吸引我們的部隊,以使其第28軍能夠在同古和良禮彬之間實現突破。
為了應對這場預料之中的攻擊,英印第7師以一個旅向前推進,向東迎擊從莫巴林到密久之間的幾個橋頭堡,這是一條12英里長的戰線。其餘兩個旅在一條50英里的戰線上展開,向西部署,警戒勃固山脈的幾個出口。
在7月3日夜晚,日軍開始反攻,猛烈攻擊東面防區旅的3個陣地。我軍守住了這三處陣地。由於日軍付出了沉重傷亡的代價也沒能奪取我軍陣地,遂轉而採取包圍戰術,把我們的一些陣地分隔開,並且予以猛烈炮擊。在我軍受日軍反攻之際,英國皇家空軍前來救援,給予最近距離及最猛烈的支援。
由於我軍傷亡增加,7月7日,我軍前線部隊奉命撤退。日本人受夠了這一切,同時也撤退了,雖然後來他們試圖跟上來,但是卻被我軍堅決地擊退了。當雙方同時前進到錫當河舊河道彎曲處的一個“島嶼”時,發生了不止一次無結果的戰鬥。這時,日軍已經完全放棄了奪取沃鎮的希望,於是戰鬥沉寂下來,這時重心轉移到了更北方,敵人第28軍開始了期待已久的突破。
圖克十分明智,沒有因日軍第33軍的反攻而牽制其阻擊日軍第28軍向東突圍。根據繳獲的敵軍命令,圖克所部在每一條敵人的逃跑之路上都設定常備崗哨。因此,我軍足以預計敵軍的突破動向,日軍可能會在7月20日實施突破。實際上日軍提前一天行動,約100名日軍進攻了英印第17師一個排駐守的哨所。此後,勃固山脈中企圖突圍越過公路的日軍,每天以200人至500人或600人的敵軍部隊實施進攻。幸運的是這些日軍並不是同時到達的,因而能夠予以各個擊破。渡過錫當河是敵人面臨的最嚴峻考驗,但很少能夠獲得成功。當他們乘船渡河時,受到突襲,在他們游泳和抱著木頭渡河時遭到射擊,或者被湍急的水流沖走淹死。幾天後,我們部隊在河岸上的一個哨卡發現,從上游日軍幾個主要渡河地點漂下來600多具屍體。
最後試圖突圍的是日本帝國海軍駐緬甸港口與海岸根據地隊的第12警備隊和第13警備隊。他們總數達到大約1200人,很奇怪的是,7月31日,他們選擇最後和單獨突圍。由於我軍部隊和炮火予以重創,他們的人數急劇減少,到8月4日,因為這些曾經進行最後拼搏的日軍逃命者已經越過了錫當河,在緬甸的最後一戰結束了。
由於缺少運輸和通訊,加之所部當時的狀態,櫻井發起各類有組織的渡河,確實表現出色,但也遭遇了毀滅性的損失。當時,我們難以精確估計日軍的傷亡人數,但是我軍部隊找到了6000多具屍體,緬甸的非正規軍聲稱發現了數百具屍體,還有更多的屍體躺在水裡和深深的野草中沒有被人發現。日軍第28軍有1.7萬或1.8萬人從勃固山脈出來,日軍自己後來聲稱不到6000名日軍後來到達了錫當河東岸。此外,約有一兩千患病計程車兵,因為實在太虛弱而無法行軍,棄死於勃固山脈之中。
這場戰役有兩個令人驚歎的顯著特點。
首先是日軍投降者的規模。相對於英印第4軍找到的6000具敵軍屍體,他們還俘虜了740名日軍,這是一個沒有聽說過的比率,至少是以往的10倍。同時,我們自己的傷亡人數驚人地少。對比日軍承認的1.2萬人陣亡或者失蹤,我們只有95人陣亡和322人負傷。日軍與我軍的陣亡比率達到一百比一以上。實際上,這場最後的災難性戰役,不僅殲滅了敵第28軍,而且沉重打擊在緬日軍的作戰士氣。
6 “我奉陪到底”!
麥克阿瑟將軍在9月2日舉行受降儀式,之後,我們就能自由地接管日佔區。在接到麥克阿瑟將軍的命令之前,我就已向所屬全部指揮官發出了命令,規定了如何處理我佔領區內投降的日軍。我要求所有日軍的高階指揮官都要在他們自己的部隊佇列前,把他們的軍刀遞交給相應的英軍指揮官。
我們的日本專家反對此種受降方式,他們認為:
1.日本軍官的榮譽與他的武士刀緊密相關,從而不會交出武士刀,反而會繼續戰鬥。
2.換言之,正如律師們所說的,如果他在自己計程車兵面前交出了武士刀,他就再也不能指揮他們了。
3.事實上,他不會這樣當眾受辱,而會選擇自殺。
我回答了這些令人憂慮的問題:
1.如果日本人想要繼續戰鬥,我奉陪到底。
2.如果那些軍官失去了士兵們的尊敬,我也毫不在乎,無論如何,我都將離間軍官與士兵。
3.如果軍官們自殺,我已經為此做好了準備,將廣播告知,為任何想要自殺的日本軍官給予一切方便。
我堅信,透過交刀儀式將使日本人真正認識到他們已經戰敗於沙場,這是一種有效的方式。所有親眼看見將軍邁步向前交出武士刀的日軍士兵,將會認為這支曾經不可戰勝的軍隊已經不再是不可戰勝的了。
1945年9月12日,在新加坡,我坐在最高統帥蒙巴頓海軍上將的左面,各位總司令和主要參謀人員坐在一排,這時,在東南亞的陸海空所有日軍部隊向他正式無條件投降。坐在我們對面的是面無表情的日軍將領們,我看著他們,他們所處的困境一點也沒有打動我。
對於他們,我絲毫沒有軍人對軍人的同情。我非常清楚,這些軍人以及執行其命令的軍人都對戰俘們做了什麼。他們帶著殘存的人性坐在那裡。如果我對他們沒有任何感情,那麼他們看上去就似乎沒有任何感情。
繼任寺內壽一之職的坂垣徵四郎弓著腰邁步向前,然後將他的印章按在投降文書上。當他重重地按壓著那張紙的時候,一種憤怒而絕望的痙攣在他臉上抽動。然後那表情消失了,他的面部又像其他人一樣毫無表情。
戰爭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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