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府是中國古代政治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幾乎與中國古代社會相始終,且自古它就是士人們的政治出路之一,尤其中晚唐五代時期是中國歷史上幕府制度發展的高峰期。幕府文職僚佐應分為兩個群體,即“有出身者”和“未有出身者”。
中晚唐、五代時期,落第舉子出於尋求入仕門徑、解決經濟困或科舉再試的舉薦需要,透過各種關係進入藩鎮幕府。
落第士人在幕府中地位個體上有差異,整體而言不高。落第士人的地位取決於他們與幕主關係和自身才幹。在幕府中,落第士人與幕主是一種互相需要的雙向選擇關係。
相互需要是指落第士人需要透過入幕實現其生存和入仕的願望,而節度使們則需要落第士人為其效力,他們出於各自的目的和需求結合在一起。
雙向選擇關係是指幕主不是任命某人官職,而是聘請某人佐幕被聘者雖然是幕主的下級,但更是賓友,或僚友。無論是幕主還是幕僚,都有一定的自主選擇權。
但從二者的實力上看,主動權主要掌握在幕主手中,無論是召闢權還是解除權,他們都是強勢的一方,而落第士人由於自身條件所限,入幕選擇的權利相對較弱,但辭幕的選擇還是比較自由的。當他們在幕府中覺得不適時,可以選擇隨時離開。
許多落第士人並不固守個幕府,他們遊移於各個幕府之間,不斷選擇適合自己發展的幕府。這種情況主要發生在中晚唐時期,由於藩鎮林立,落第士人有比較大的遊動空間,有自主選擇的餘地。
落第士人辭幕的一個重要原因是他們在幕府中的地位。幕府中文職僚佐的主體是那些“有出身”的文人,而“未有出身”的落第士人屬於非主流部分,而且他們所從事的工作多是一些日常事務性的文案工作,地位較低。
如羅隱提出的願望就是“致之於髯參短簿之間,責之於駑馬鉛刀之用”,所要求的不過是文書一類的刀筆小吏之職。羅隱在任衡陽主簿時過得不太如意,他在《湘南應用集序》中回憶其入幕時受人排擠的痛苦經歷“時硤州盧侍御白龍城至,右司張員外遊曲江回,皆謂隱不宜佐屬邑。”可以說,羅隱是被同僚排擠出去的。
因本來就任個刀筆小吏之職,還被人排擠,且無再薦之望,故久居虎穴之念也打消了。
韓愈在《與鳳翔邢尚書書》中說:“夫之來也,必有求於閣下。夫以貧賤而求於富貴,正其宜也。閣下之財不可以遍施於天下,在擇其人之賢愚而厚薄等級之可也。”
韓愈說明士人幕的目的是為求“富貴”,而幕主是分等級予以關照的,落第士人在這裡的等級不會太高。
那麼唐、五代時期落第士人的仕途發展前景入幕後他們的發展前景如何?
在唐代時人以及後來宋、明士人的言論中,入幕是唐代文人仕途升遷之捷徑。如元稹曾談到“列諸侯之賓者,遷次淹速,得與上臺比倫。”
唐末入幕的落第士人中也確實出現過一些名僚,被後人看作落第者透過入幕實現政治理想的代表,如敬翔、李巨川、羅隱、李山甫均為“不能以科舉自達者”,因善於“書檄”成為幕府中的名士。
這些文字記載給人一種只要唐代落第士人進入幕府,就能仕途通達、大有作為的表象,實際上,這是有悖於事實的。
一些學者已經認識到這個問題,如戴偉華先生透過對幕府中大量文職僚佐考察後認為:“正因為有速遷的可能,又有速遷的典型,這大大刺激了文人入幕的積極性。然而,也不可能人人都能速遷。”
文人透過入幕實現快速遷升的事實存在,但非普遍現象。尤其是幕府中的落第僚佐,他們絕大多數都是“浮沉世俗”,仕途前景遠非如此。敬翔、李巨川、羅隱、李山甫等落第士人在政治上有所作為,得益於唐末特殊的政治環境。
當時,北方崛起了很多藩鎮武力集團,為了爭霸,諸鎮競相延闢文人以掌章奏,參謀議。敬翔等人正是在此大背景下,因善於書寫討伐檄文和外交辭令而聞名天下這是唐末中央政權衰弱,喪失了對藩鎮幕府的控制力,藩鎮間相互征伐所需的特殊產物。
考察他們的官職,會發現這些人的仕途前景並不都像他們的文名一樣顯赫。
敬翔,《舊五代史》中有傳,是落第士人透過入幕實現政治抱負比較成功的典型,因“尤長刀筆,應用敏捷”而得到朱溫的欣賞,一直在朱溫府中,入後梁,官至宰相;
李巨川,“以刀筆從諸侯府”,“文思敏速,翰動如飛”,深得河中王重榮賞識,闢為掌書記,後又轉至楊守亮幕和韓建幕,亦為掌書記。雖然得到昭宗的重視,特授諫議大夫,然不過是虛銜,並未入朝,一直在幕府中,直至被朱溫所害。
羅隱,科舉“凡十上不中第”,“初從事湖南,歷淮、潤,皆不得意,乃歸新登(錢鏐)”。羅隱長期在科場與幕府間遊走,最後入錢鏐浙東幕,算是安定下來。,可見其仕途之坎坷。
從上述這些被後人稱道“因緣幕府,躡級進身”的落第幕僚事例來看,他們受重用於幕府而非朝廷,並沒有實現“登朝廷,位將相”,如此有名之幕僚,終其一生都在幕府中,這與那些“有出身者”離幕登朝入仕有很大差別。
因此,就中晚唐落第士人來說,入幕並非就意味著走上了仕途通達之捷徑。除非在特殊的政治環境下,通常這些非出身科舉的落第士人能在幕府任職已屬不易,至於想完成由“民”向“官”的轉變、走上仕途則是步履維艱。
從以上可以看出，即使人們常說亂世出英雄，但以唐朝中晚期（不限於唐朝，歷朝歷代都是如此）這段歷史可以發現，英雄只能由有頭腦、善於“折騰”的武人來當，沒有透過正規考試途徑，或者沒有國家認可的高等文憑，向想當官從政是步履維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