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上個月，《山河月明》剛剛做完最後一次修改。最近一次稽核會議上，7位專家都說原則上透過，只剩些小毛刺兒的地方再修改修改就行了。這次應該是真的快跟觀眾見面了。”
在談及古裝歷史劇《山河月明》的最新進展時，高希希導演如是說道。
高希希
近兩年，對於這部頻頻出現在江蘇衛視和北京衛視新一年招商片單上的古裝大劇，僅6分鐘片花已吊足觀眾胃口：強大的實力派演員陣容、精緻考究的服裝道具場景、氣勢磅礴的群戰場面。但更多人好奇的是，什麼時候才能看到這部劇？
11月底，國家廣播電視總局、中國社會科學院中國歷史研究院聯合舉辦的“歷史題材電視劇創作座談會”在京召開。
會上，國家廣播電視總局副局長朱詠雷表示，新時代歷史劇創作要把握歷史發展的大勢，要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的唯物史觀來引領正確的創作方向；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構築中華民族精神家園；創作理念要因時而變、勇於創新，在拍攝製作上精益求精。
加之前不久，中廣聯副會長李京盛也針對“古裝劇的進退與歷史劇的未來”發表了演講，歷史劇迴流成了接下來電視劇市場的發展趨勢之一。
這部拍攝於2018年，講述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陳寶國飾）“以民為本”治國安邦和燕王朱棣（馮紹峰飾）歷經朝堂之爭和沙場歷練成長為一代明君“永樂大帝”故事的歷史劇《山河月明》，也再次被很多人提起。
拍攝完畢經歷幾番修改，歷時三年多終要播出，《山河月明》經歷了哪些變化？劇中的歷史人物該如何擺放？這次拍攝又有哪些突破和感悟？
下文為導演高希希的自述。
總算是即將大功告成
《山河月明》這個專案一開始叫《江山紀》，出品方是歡瑞世紀影視。當時歡瑞接連策劃了兩部歷史大劇，一個是《天下長安》，另一個就是《江山紀》。2017年的時候，《天下長安》這個專案進入了後期製作階段，歡瑞準備啟動《江山紀》，就找到了我。
我拿到董哲寫的劇本，覺得故事還不錯。接著我就問歡瑞那邊演員定了沒有，他們說只定了一個，就是由陳寶國來演朱元璋。因為我跟陳寶國很熟，我馬上跟他溝通了一下，他說這個劇本挺不錯的，他很喜歡。
於是我又仔細看了下劇本，覺得人物結構、人物關係、包括歷史的敘述感都還不錯。加上朱棣的扮演者也初步敲定了馮紹峰，這兩個演員分量我覺得都夠，我就接了這個專案。
但趕巧不巧，我前腳剛接下這部劇，就有一個緊急的任務插進來。等我完成那邊的工作抽身出來，兩個月過去了。
於是我再次跟歡瑞那邊溝通《江山紀》的開機時間，他們一直在橫店進行著置景和服裝道具準備工作，說等我回來隨時都能開機。最後我們就定在了3月18號開機，比原定開機時間晚了兩個月左右。
穎兒飾徐妙雲
現在回過頭來看，雖然前期的準備工作和正式拍攝是有序接上了，中間沒耽擱太多時間。但其實開機時，劇本還未完全落定，給專案後期的很多工作埋了隱患。
緊接著就是緊鑼密鼓的四個多月拍攝時間，這期間演員的表演倒是都很認真，但拍攝也遇到了兩件大麻煩事兒。
首先，拍到快6月的時候，遇上了橫店幾十年未遇的高溫。當時地表溫度都快接近50度了，我們這個戲服裝又厚、盔甲也多，導致每天都有人在拍戲期間中暑，讓人很擔憂。
再者就是後期我們轉場去內蒙拍了一個月，有一些遠征的戲份要拍。麻煩的是群演問題，一開始我們招了一些當地的牧民當群演，但不好管理，有些人一領完錢就騎著馬跑了，追都追不上。後面我們乾脆從北京直接拉了200多個群演去當地拍，反而又省錢又省事。
到2018年8月，全劇殺青。然後就進入到後期製作，根據稽核意見一直在進行調整與修改。一直到上個月，目前在做最後的細節修改了。
從目前官微已釋出的片花來看，觀眾的反響很熱烈，臺網發行的意向也比較明確。這個專案從開拍到現在，歷時三年多，總算是快要面見觀眾了。
朱元璋和朱棣都是正面人物
關於《山河月明》，我們基本上是按照“大事不虛，小事不拘”的原則和思路來創作的。尊重歷史是一定的，但文藝創作肯定要按歷史假定的真實性，去做一些細節和橋段的延展。
比如劇中提到的胡惟庸案和空印案，在歷史時間上可能會存在一定差異性，但我們做戲劇化處理時，會做一些合併來縮短時間長度，事兒還是那個事兒。
因為全劇主要聚焦的是朱元璋和朱棣兩代帝王、兩代人之間的故事，所以劇本對這兩位君王的塑造基本也以正面為主，比較貼近現在人理解的“正劇範兒”。
像朱元璋，他當皇帝其實做過很多有爭議的事。但這次在《山河月明》中，他做這些事都是有確切理由的。比如在處理宰相李善長的問題上，朱元璋做抉擇的理由是“我寧願與民眾共天下，而不願與士大夫共天下”，所以他才會去治這些士大夫的罪。
張豐毅飾徐達
包括徐達的死，也是按照徐達自己的意願，想要在臨死前再吃口鵝，這對當時有傷在身的徐達來說，吃鵝這種發物，相當於自己“一心求死”了。劇是按照這個邏輯走的。
對朱棣的塑造也是，他發動“靖難之役”是因為建文帝平庸無能、心胸狹隘。劇集後半部分多宣揚的是朱棣的文治武功。劇中對於表現兩個帝王“狠”的一面，我們都是點到為止。
目前這部劇是從最初的80集刪減到了現在的49集，主要針對後半部分朱棣的故事，原劇本部分內容涉及到了宮鬥權謀，但又沒有史料來佐證這部分內容，所以主要的刪減調整在這裡。
原本的故事是寫朱棣的傳奇一生：他年少時就嚮往征戰，跑到徐達的軍營裡去當兵，後來軍事才能逐漸顯露，駐節北平守衛大明北疆。但太祖駕崩後，繼位的建文帝朱允炆聽信讒言削藩，終於讓朱棣舉起奉天靖難的旗幟，和建文帝拼死一戰。登上皇位的朱棣收復安南故土、七下西洋、五伐漠北、修治大典、遷都北平，創造了煊赫一時的“永樂盛世”。
在刪減了一些戲說和延展的宮鬥戲後，後期修改中又加入了旁白，讓故事連續。現在整體看下來，故事還是圍繞朱棣和徐皇后展開，結構沒變，但前期講朱元璋治國的戲份比重也很大，保留下來的劇本內容還是挺精彩的。
略感遺憾的是，拍攝時劇本對朱棣朝的鄭和下西洋和編寫永樂大典兩件事沒有下太多的筆墨，所以後期修改時想加大這部分戲的比重，也沒有更多素材可以擴充了。
找到了拍《三國》時的感覺
當然，作為導演，這個專案帶給我更多體驗與收穫的地方在片場。
因為《山河月明》的拍攝和製作班底還是我自己的班底，所以我一進組，看到這種熟悉的古裝劇拍攝氛圍，就好像又回到了2008年底拍《三國》的時候。但各方面條件相較《三國》時期又有了很大提升。
首先影像呈現肯定是比《三國》好太多了，我們這次攝影用的是《覺醒年代》的攝影師張文傑，他的技術我覺得還是很不錯的。歡瑞這次在拍攝裝置上也是下了本的，用的都是當時最好的，有四臺監控，畫質是6k標準，拍出來的影像確實不一樣。十多年過去了，現在的綠幕技術、LED背景這些也都提高了好幾個檔次。
其次在呈現大場面的時候，這部劇打戲雖然不多，但是拍那種千軍萬馬攻城略地這樣的群戰戲時，場面也比拍《三國》時要恢弘得多。
除了對拍攝技術、光影運用方面的思考，文戲方面我們也做了相當多的場景設計，特別是宮廷內部的一些場景。像貝託魯奇在《末代皇帝》開場拍慈禧仙逝的那個感覺，龍床慢慢往前推，這就給了我啟發去拍朱元璋之死。
因為他晚年最後也是動不了，我用了一個比較長的鏡頭去展現他死前交代後事的畫面，得想辦法讓鏡頭慢慢往外拉，把宮廷空間打通，我們做了一些設計讓鏡頭一點點拉出來，大家都配合得蠻好的。
還包括一些概念型場景的設計，比如朱棣在北京的書房，當時我就想，我們能不能換一個概念？當時有個靈感是《權力的遊戲》給我的，就是宮廷中間的那個地圖，大概在第5季裡出現過。我就想能不能給朱棣的書房的地上也鋪張地圖，讓他坐在地上看，更能突顯他的心存天下。否則書房裡除了地毯就是地板。
在跟這群演員的溝通交流中，我找到了久違的拍古裝劇的感覺。像陳寶國，他自己跟我說，他是越演越上癮。其實他以前演過朱元璋，我也看過，但我認為《山河月明》中的朱元璋是他塑造得最好的一個朱元璋。
除了老演員拍戲有自己的一套打法，這次合作的年輕演員也都很投入。本身他們演得就不錯，在片場我跟他們的溝通交流，有時候也只是在啟發他們放鬆下來，換一種表演方式。
因為他們大多時候都在和老前輩們對戲，難免繃得緊。像何晟銘演的是太子朱標，一開始幾場戲感覺不對，能看得出他很緊張。我就跟他說，你演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不是一個管家。朱元璋首先是你爹，然後才是皇上。你得和他對視，你得把這個內在的情感上的東西體現出來。果然，他後面慢慢調整還真不錯。
馮紹峰從外形上看不屬於那種硬派小生，少了點兒朱棣的“狠勁兒”和霸氣。但他是一個很投入的演員，很願意聽別人的意見，加上他大部分戲都是跟陳寶國對的，短期內提升很大。拍的時候你就能感受到這個人物前後期的變化，朱棣身上那種所謂的帝王之氣，他後面一點一點地靠演技補回來了。
還有讓我印象深刻的一個年輕演員，是飾演建文帝朱允炆的陳月末。演戲的底子本來已經很不錯了，但我還是覺得他一開始有點端著演，沒鬆下來。我就跟他說，我幫你想個招兒改一改。
有場切西瓜的戲，大臣們都到齊了，我說你別站在殿上高高在上地說話，你下來，一邊切西瓜邊一邊跟他們說事，但你把專注點放在切西瓜上，別放在說臺詞上。他照著重新試了一下，果然感覺這遍拍得很舒服。
我就跟他說，你要先把自己降下來，不能端太高。皇上首先是人，只有他能無拘無束，其他任何人都有規矩。只有他登基了，終於可以把鐐銬打開了。所以這其實是個鬆弛下來的過程。
整體來說，雖然《山河月明》經歷了這麼長時間的反覆修改，可能少了些“繃繩”一樣揪著你的東西，但它整體的戲劇結構沒變。劇中帝王的執政理念、人物的成長經歷、帝王將相之間的相處，這些都還是保留了的。
【文/劉冰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