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圖 / 《百妖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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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編”的本質是再創作，而創作的本質是“講好故事”

在網際網路內容追求“短、平、快”節奏的當下，國內動畫領域也早已形成玄幻題材為主、其他型別為輔的多元內容市場。非玄幻作品想要在動畫市場嶄露頭角，差異化的型別固然是優勢，但是最終要透過有趣的故事打動觀眾，則是更大的挑戰。

去年，主打溫情治癒牌的《百妖譜》成為了國產網路動畫裡的熱門之作，B站1.4億播放量、500萬人的追番數，以及4.1萬觀眾平均9.3分的評價，都代表了觀眾對這部“非主流”題材動畫從故事到製作方面的認可。

今年，延續前作敘事方式的動畫第二季上線，在第二季動畫陸續更新的過程中，動畫裡的改編情節卻在原著粉絲和普通動畫觀眾中引發了爭議。儘管已完結的第二季動畫評分仍然維持在9分以上，然而點選量、熱度和口碑均未能達到第一季動畫的成績，這與《百妖譜》動畫第二季在改編方面遇到的問題有密切關係。

讓觀眾動容的第一季動畫

《百妖譜》的原著小說以中國古代妖怪為角色，講述了妖怪與人之間有關親情、友情、愛情的數個感人故事。妖怪是古人為解釋未知現象而創造的奇異生物，隨著時代變遷，在不同的社會環境與人文思想下，眾多文人墨客創造出了大量反映社會現實、人民願景的妖怪故事，比如《聊齋志異》《搜神記》等等。如今，仍有內容創作者以妖怪為題材，將國人的普世價值觀揉於故事中去打動當今年輕人，《百妖譜》亦是其中之一。

作為改編動畫，《百妖譜》第一季以溫情、平和為主風格，將原作內含的傳統文化、貼近時代思想的故事還原於視聽內容中，以兩集一個故事的單元劇模式，將六個妖怪與人的故事娓娓道來：自毀修行的灰狐、朝生暮死的蜉蝣、尋找自我價值的乖龍、守護愛情的滕根……故事雖平淡，感情卻真摯，特別是“漱金篇”與“慶忌篇”針對原故事的細節改編打動了不少動畫觀眾。

“漱金篇”講述了為生計奔波沒法常伴母親的朱小寶，在死後被漱金鳥附身，代替朱小寶繼續陪伴母親的故事。在朱小寶加入軍隊的情節裡，動畫添加了飛蛾撲火的鏡頭，透過借物喻人的手法，暗示了朱小寶戰死疆場的結局，還透過朱大娘手中的摺紙隱喻了其生前就已知曉朱小寶真實身份，讓故事情節更加生動，人物情感更加飽滿。

在“慶忌篇”裡，少年為保護一心報恩的妖怪慶忌，用善良的謊言與其訣別。在少年死後，不知真相的慶忌為送信苦等幾十年。動畫裡貫穿整個故事的鏡花澤從生機勃勃滋養萬物到死水一潭，也象徵了少年與慶忌的悲傷結局。

不是母子卻情比母子的漱金鳥與朱大娘，原為承諾付出生命的慶忌，它們並非人類卻比人類更有人情味。

“漱金篇”與“慶忌篇”以不少蘊含深意的鏡頭鋪墊，透過視聽語言放大故事的情感核心，戳中觀眾淚點。儘管原著粉絲對其他幾個故事的動畫改編提出過不同意見，但是因為單元劇故事間的情節關聯不大，以及漱金鳥、慶忌故事表現較為出色，第一季動畫的整體表現可圈可點。可以看到，在《百妖譜》這類深度刻畫人妖關係、情感的作品中，細緻的情感刻畫是觸動觀眾情緒的最好方式。

受到觀眾質疑的第二季故事

根據原著內容，動畫第二季中的故事更側重於展現人性的矛盾，基調更加沉重，角色性格更加複雜，故事精彩程度進一步提升，改編難度也會隨之上升。

果不其然，第二季播出伊始，原作粉絲對“應聲篇”的角色形象改動和原創劇情就已有微詞，隨後的“化蛇篇”更是放大了原著粉絲對動畫改編方面的不滿。

化蛇篇講述的是失去摯愛遁入佛門千年覺悔的化蛇，最終為了救小白蛇而在空明真人手上善終的故事。原著小說裡，對化蛇和空明真人的過往經歷著墨極少，連線這兩個重要角色相關故事的小白蛇，也僅僅是透過桃夭與化蛇的三言兩語闡述，重要角色都缺乏較為深度的描寫。

在動畫裡，製作組耗費了一定篇幅填補化蛇與空明真人的過去經歷，不僅使得角色形象更為豐滿，同時強調了二人都曾為了追求某些東西而喪失初心的共通點，以求讓故事主題在後續呈現得更加完整深刻。

然而接下來當兩個角色的故事透過小白蛇實現交叉時，就出現了情節上的漏洞。

在動畫中，化蛇已經進入佛門修行千年，但是在瞭解小白蛇與自己的蛇尾融合帶來的危機後，便迅速產生了除掉小白蛇的初步想法。隨後化蛇躲在暗處觀察小白蛇與張二狗的生活，在目睹了張二狗透過極端方法施以善意後，出人意料地頓悟了“殺人並不是立足於世的唯一方法”，突兀的原創劇情讓在佛寺修行千年的化蛇“看淡世間”“慈悲為懷”形象瞬間崩塌。

諸如此類的原創生硬劇情在“化蛇篇”裡還有不少，看下來整個故事裡大多數時候是情節在推著角色往前走，並不是角色的個人性格、行事準則驅動劇情發展，這讓製作組想要透過原創情節去深化主題效果大打折扣。

從改編角度來說，由於“化蛇篇”原著故事裡主要角色性格形成原因繁雜，針對角色進行背景故事補充，以及從動畫的劇集數量和時長進行考慮，將整個故事擴充為接近四集的長度是可行的。不過，由於“化蛇篇”原著篇幅長度和其他故事差不多，而此前的故事全都是2集一個單元劇的製作模式，也因此原著粉絲會持更嚴苛的態度去看待“化蛇篇”動畫。可惜的是，改編過程中原創劇情出現了不少邏輯漏洞，不僅讓原著粉絲產生了“還不如就照著小說情節還原”的想法，也讓沒有看過小說的動畫觀眾對動畫里人物的行為動機產生了疑問。

忠於原著的同時，亦不侷限於原著

《百妖譜》裡的一個個單元化故事，最終呈現的效果有出色，有平庸，也有遜色，這不僅和原著小說裡故事描寫的精彩程度有關，也與動畫製作方在改編方面的經驗不足相關。

改編的本質其實是重在講好故事，在改編過程中，小說與動畫對同一個故事的表現形式完全不同。

文字的留白給讀者留下大量自行解讀的空間，即使是一句話裡包含的情節也可能需要讀者自行想象。諸如動畫在內的影視改編內容，則是透過影像、聲音等元素去具象化文字，留給觀眾的想象空間就沒有文字那麼豐富。因此，在用影像化內容去還原文字帶來的感受和效果時，忠於原著並不等於一板一眼照搬文字，需要動畫創作者發揮想象力，以更貼合故事本身的情節和人物塑造去完整展現故事核心。

另外，影像化內容可以說是文字故事的一次再創造過程，需要根據當下動畫受眾的認知和故事蘊含的價值觀表達之間重疊度進行有的放矢的改編。

比如，讓《百妖譜》第二季最終評分回升的“媼姬篇”與“照海篇”，從劇情看動畫儘量還原了原著的設定與重要情節，將媼姬與驚蟄二人生離死別的愛情故事生動呈現，讓原作粉絲“痛並快樂”。但也不乏動畫觀眾表示，動畫中驚蟄活不過三十歲還要娶妻生子，大限將至便拋棄母女二人，遁入空門不與媼姬相見的原因是“媼姬性格軟弱，憎恨可以讓她堅強”等情節設定太“狗血”，簡直就是為虐而虐，像極了幾十年前的瓊瑤劇。

《百妖譜》第一季口碑源於原作故事與動畫製作的共同推動，但第二季的爭議也同樣是原作故事存在不足與動畫製作水平仍有極大提高空間所致。一部優秀的改編動畫不僅要讓原著粉絲感動驚喜，認可動畫的出彩，還要讓普通觀眾感受到故事魅力並沉浸其中，意識到原作故事的優秀，這並不是一件易事，是需要動畫創作者不斷嘗試且持續探索的重難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