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他還是有頭髮的。
長大後，他以光頭的形象，飾演了一輩子壞人。
他就是被譽為金牌反派的計春華。
1961年，計春華出生於杭州。
童年的時候，他的理想就非常明確，長大了要當一名武術運動員。
8歲那年，他就進了浙江省的武術隊。
因為喜歡，所以他不怕吃苦，每天的訓練雷打不動。
十幾年下來，他練就了一身的好武藝。
計春華一心想留在武術隊裡，成為一名專業的運動員。
然而，計春華卻沒有想到自己這身功夫，卻“另有他用”。
他從沒有想過做演員，但陰差陽錯發生了許多事，讓他的人生際遇徹底發生了變化。
那是在計春華18歲的時候，先是在一次訓練中負了傷。
鼻子被刀劃傷，為此還縫了好幾針。
緊接著，他又生了一場大病。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每天晚上幾乎都會做一個相同的夢。
他總是夢見，從天際邊飛來一個形如鍋狀的飛碟，在自己頭頂上停下。
而後突然掉下來，把他扣在下面。
此時生病的計春華，每天都在熬中藥喝。
年輕的他一個人在外，熬藥的時候卻犯了一個致命錯誤。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剛剛流行的電水壺都是鋁製的。
計春華沒有砂鍋，就用電鋁水壺熬藥。
未曾料到的是，藥吃了後竟然鋁中毒了。
他的頭髮不但陸陸續續掉光了，就連眉毛也沒有了。
最初的時候他沒在意，認為很快就能再長出來。
然而每天站在鏡子面前，計春華看到的一直是一副光頭的形象。
光頭的形象，把計春華愁壞了。
在那個年代人們的觀念裡，只有流氓壞蛋才是以光頭示人的。
領導很快找他談話，委婉地提醒他，現在這種狀況再留在武術隊裡，已經不合適了。
學武學了十多年，沒成想最後卻是黯然離去，計春華很是傷心。
但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在他離開不久，導演張鑫炎來武術隊裡挑選角色了。
他正在籌拍《少林寺》，需要很多實打實會功夫的演員。
有這樣的機會，隊友們又趕緊通知計春華，讓他也來試試。
試鏡表演那天，計春華來了。
他總覺得自己這形象沒辦法見人，內心充滿了深深的自卑。
一直到其他的隊友們表演完了，計春華才最後一個上場。
表演完畢，導演問他多大了。
計春華說自己19歲了。
導演又問了身高，而後他就下場了。
計春華原本以為沒戲。
不過此時的張鑫炎，卻在籌劃著再加上一個反派形象。
他也是在第一眼看到計春華之後，萌生出這個念頭的。
於是，禿鷹這個角色應運而生。
兩個月後，體委的領導突然通知計春華，
讓他和隊裡的其他幾個人，馬上到河南的中州賓館報到。
至於去幹什麼，領導也沒有跟他們說。
到了之後，計春華他們幾個才知道，原來他們都順利過關了。
不過，導演並沒有讓他們馬上進劇組，
而是統一把他們拉到了中牟縣的一個部隊所在地學習騎馬。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計春華和其他選上來的演員，都學會了騎馬。
而後，才開始了真正的拍攝。
那時候，不管是飾演禿鷹的計春華，還是李連杰，
進組之前都是運動員，沒有任何演戲經驗。
張鑫炎就給這幫十八九歲的“生瓜蛋子”講故事講戲。
一個人物一個人物的講，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講，告訴他們該怎麼演，該怎麼做。
那年冬天最冷的時候，劇組來到了黃河岸邊的花園口，正式開拍第一組鏡頭。
計春華白紙一張，不要說大段的戲詞，就連“快跑”兩個字，剛開始的時候他都說不出來。
幸好這部電影武戲佔了很大一部分，這才是發揮計春華真正優勢的地方。
不過即便如此，由於此前沒有打戲拍攝的經驗，很多動作只能在現場現編。
劇中，李連杰是男一號，計春華是妥妥的反派一號。
創造這個角色的初衷，就是為了能烘托主角。
在影片中，計春華和李連杰有好幾場對打的戲份。
開拍之前，兩個人商量好怎麼打。
由於都是從小學武的，武術的動作自然都不在話下，關鍵是如何在鏡頭前呈現出那種狀態。
一個招式過來，對方要去躲。
打在身體哪個部位的時候，另一個人要表現出捱打受力後的那種痛苦表情。
畢竟，拳腳和刀槍棍棒並不是真打在身上。
一個動作觀眾看起來很凌厲，不過演員是控制著自己的力量的。
所以，要做到點到為止，還要表現出受力後的表情狀態。
這才是一個武術演員該如何能拿捏到位的地方。
除此之外，為了強化角色的形象，導演還專門給計春華設計了鷹爪功。
這樣一來，雖然計春華是反派人物，但是由於光頭的外形很突出，
因此影片上映後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時候拍動作戲，既沒有護具，更沒有替身。
大家都是真上真摔，幾乎就是搏命。
縱使很累很辛苦，這幫年輕人在拍戲之餘，還是有用不完的體力。
每天收工之後，計春華他們都會在附近的山上鬧騰一陣子。
不知不覺間，十個月的拍攝生涯就過去了。
臨別之際，導演還告訴計春華，不要因為自己的光頭形象而自卑。
這個形象別具一格，不會受到年齡等其他因素限制。
關鍵是能夠和任何年齡段的演員合作搭戲。
計春華從此便牢牢記住了這一點。
《少林寺》播出後，當年引起了萬人空巷的熱議。
很多人紛紛被李連杰的英武迷住了，催生了一大批人到少林寺來學武。
至於計春華，多年以後仍然能被觀眾記住，這就說明了角色飾演的成功。
拍攝完《少林寺》後，由於影片的空前成功，導演緊接著又籌拍了《少林小子》。
李連杰的主角，計春華在劇中依然是飾演和他對打的反派大當家的。
接著，在電影《南北少林》中，他仍然飾演的是壞人。
此後在《西安殺戮》與《黃河大俠》的兩部電影裡，他延續了以往的表演。
可以說，計春華出道前五部的電影，所飾演的角色，有一種內在的一脈相承。
而從禿三炮開始，他所飾演的角色，開始融入了更多立體的東西。
電影《紅高粱》改編自莫言的同名小說，相比於此前計春華參演的幾部電影都是古裝劇，
《紅高粱》的背景設定是在抗戰時期。
禿三炮是一個妥妥的土匪，而且還在大婚之日搶新娘。
但是日本人來了，他又當仁不讓地抗日。
從這一點，體現了反派人物身上的某種複雜性。
這時，計春華已經出演了多部電影，他的熒幕反派形象基本上被定格。
從這之後，幾乎沒有一個導演會讓他飾演好人了。
多年以後，計春華在接受採訪時曾經說過，每次去一個新劇組，問導演飾演什麼角色。
導演基本上都會說，哪個人物最兇狠，就是你的。
上世紀九十年代，計春華基本都活躍在電影的熒幕上。
從古裝劇中的惡棍，到現代劇中各種惡貫滿盈的人，他幾乎都有過飾演。
而且在第一次拍攝完《少林寺》後，他還多次跟李連杰有過合作。
在電影《方世玉續集》中，他飾演反派於震海。
其中的打戲，以及反派人物最後死去的鏡頭，也是他參與設計的。
拍攝這場戲的時候，他的腿受傷，縱然是打著石膏，還是堅持到了最後。
在其後的電影《新少林五祖》中，他再次和李連杰演對手戲，在劇中飾演反派馬寧兒。
多年以來，除了李連杰，甄子丹等人，也都跟他合作過武戲。
因此當仁不讓，只要進劇組，計春華飾演的都是能打的反派。
但是，他這個反派最後還得“死”在正面形象的手下。
於是乎，各種各樣在劇中的死法，就伴隨著計春華。
為了渲染情節加深印象，很多時候，對於反派人物的死法，他也參與設計。
計春華坦言，他會研究各種各樣的死法。
畢竟，如果千篇一律，觀眾也會出現審美疲勞。
而只有增加新鮮感，才能讓觀眾感受到衝擊。
有朋友曾經對他說，雖然你扮演的都是壞人，但這正是文藝作品懲惡揚善的一面。
好人需要有人來飾演，壞人同樣需要有人來飾演。
而飾演壞人，事實上就是在告誡現實中的芸芸眾生，絕對不能幹壞事。
不過，飾演一個被打死的壞人，身體往往要承受很多痛苦。
有一次在劇組，一段戲需要他從一個坡上滾落到溝底。
等到他滾下去的時候，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了知覺。
一直停了三十多分鐘，他才漸漸緩了過來，感受到了身體的疼痛。
從2001年開始，他的演藝之路又從電影拓展到了電視劇領域。
雖然接拍的戲更多了，但他依舊是各種型別的劇中最壞的那個人。
當年拍攝《天龍八部》，最初他是沒在劇中的。
只不過劇中的一眾演員都不會武術，武術指導元彬就邀請他進組指導指導。
計春華和元彬是多年的老朋友，他二話不說就過去了。
不過去了之後，導演希望他能飾演一個角色。
原來，劇中的反派段延慶，因為化妝特效的因素，沒有什麼人願意嘗試。
計春華就接演了這個角色。
段延慶臉上的疤痕不是化妝做上去的，而是一種可以吸取水分類似膠水的東西。
把這種像膠水一樣的東西塗在臉上，所塗的區域水分被吸乾，
就會產生像疤痕一樣很真實的效果。
但那種感覺肯定很不舒服。
此後計春華在接受採訪時也表示，如果面板不好，塗在臉上可能會發炎。
而正是因為他的這種敬業精神，才在熒幕上留下一個經典的反派形象。
緊接著，他還飾演過電視劇《連城訣》中的血刀老祖。
計春華曾經說過，自己很喜歡這個性格特點鮮明的壞蛋。
如果有機會，他還願意飾演一遍這個角色。
當年拍攝這部戲的時候是在西嶺雪山，海拔高，條件艱苦，隨時都會發生危險。
一天十幾個小時下來，穿的鞋子裡都是雪融化後的冰水。
沒辦法，後來他們只能把塑膠袋子套在襪子外面再穿鞋。
但因為是動作戲，塑膠袋往往很快就破掉了，露進襪子裡的水反倒滲不出來。
無論去哪裡拍戲，飾演什麼樣的角色，計春華總是能隨叫隨到。
熒幕上，他的表情永遠是冰冷且惡狠狠的，但生活中跟他相處過的人都知道，
計春華個性隨和，而且說話做事率真而憨厚。
他一直有飾演一個好人的願望，而這個願望，一直到他五十多歲的時候才得以實現。
導演田七籌拍電影《金甌》，這一次計春華終於在劇中穿上了警服。
他在劇中飾演一位便衣刑警，這位刑警在工作上有膽有識，生活中還是一位好父親。
劇中，刑警因為山體滑坡救人，最後光榮犧牲。
2016年，計春華獲得了中國動作電影貢獻獎。
就在人們還盼望著，他能夠在熒幕上繼續出演更多角色的時候，病魔已經悄悄向他出手了。
從1980年拍戲至今，作為武術運動員出身的他，幾乎每天都堅持鍛鍊。
所以，他的身體各方面，一直保持得很不錯。
就在2018年春節前後，他的胸部突然出現了頻繁疼痛的症狀。
那時候計春華正在北京拍戲，就去醫院做了一個檢查。
最後的結果是肺癌晚期。
隨後，計春華於當年的4月份，回到家鄉杭州進行治療。
在家人的陪伴下，計春華度過了生命中最後的幾個月。
2018年7月11日，計春華在杭州病逝，時年57歲。
演戲一輩子，外界不知道他的生活。
甚至外界在傳，說演員劉芳毓是他的妻子。
而劉芳毓也不得不站出來澄清，自己不認識計春華，更不是他的妻子。
很多飾演正面形象的演員，生活中不是吸毒就是嫖娼。
而在熒幕上飾演了一輩子惡人的計春華，從來都是與人為善。
計春華有一次跟一個導演提到過，若是演員自己能隨便挑選角色的話，
他想飾演雷鋒。
故事未圓人已終章，光影長存，生息不止。
大惡人走了，江湖哭了。
文|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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