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石花，小巧玲瓏又易成活，特別適合小盆栽種，因此是蝸居時代滬上人家喜歡的陽臺植物。花名通俗，卻著實比它的學術名“石蓮”“朧月”更貼切。寶石花含著溫度和潤度，是幼年我的識花開篇，也滋養出童年起對園藝的嚮往。
記得居住在里弄的時代，特別羨慕鄰居三樓陽臺上垂掛下來的寶石花，足足有尺把長，如一捧花球。肥厚的花瓣層疊著，遮住了陽臺的欄板，歷經風吹雨淋，陪伴著老主人，灰綠白的花骨朵像是固化的時間，凝成雕塑和建築融為了一體，泛出質樸的美感。
終於有一天，我小心翼翼討來幾片寶石花葉，置之泥土上，倒上些許淘米水，三四天後就看到葉的基部萌出米粒般的突起，隨後一粒、兩粒長成菱形的小嫩葉。肥厚的母體漸漸乾癟，直到葉底長出纖細的白色根鬚，小寶石花就可以不靠母體，直接用根鬚吸收土壤中的養分了。此時母體不再飽滿，瑟縮繼而消失在泥土裡。寶石花的生長對土質要求不高，也是多肉類植物中最好養的。可是，要養好它卻貴在“偷懶”——不能勤澆水，溼度過高的話還會爛根。它滿足於日曬雨淋純自然狀態，否則就光長個子不長葉，發育成瘦高的綠豆芽體型。發育成熟的寶石花每年會開黃色小花，雖不起眼，但畢竟是“寶石”開花，足以令愛花人陶醉。
有一次暑假和家人外出旅遊，一眾瓦瓦罐罐培植的花草放在曬臺上無人照看，回家時其他的植物都歸天了，唯獨“寶石”完好依舊。
長大成人後，住在高樓大廈的小區，天落水的陽臺難覓，忙碌的工作作息也讓我跟蒔花弄草暫且告別。曾經流行案上的“多肉”植物，品種多到眼花繚亂，也常心動買回，每每以難掌握其脾性而失敗告終，於是乎，從此對“多肉”無感獨留心底的“寶石”。
退休後終於可以任性於自己的園藝愛好，雖然市面上花鳥市場早已稀缺，所幸“淘寶”年代寶石花這如此嬌弱的植物也可以網購。依著記憶中的模樣，我打入“朧月多肉”幾字，比較後覓得6年精養懸崖式老樁數枝，再買來粗製的陶瓶，置入擺出造型，懸垂的玉葉雖不及弄堂陽臺上的碩壯，但也算得其中精髓，有以少勝多之美。
湊巧的是，今年老同事頂樓老宅改造欲讓我參謀裝修事宜，來到陽臺，竟發現一叢蘆薈和寶石花棄於角落，原來是同事的丈人早年所植，老人去世半年來任其野蠻生長至今，新裝修時將會被去除。這場機緣讓我成了它們的新主人，現在這盆寶石花陪伴著懸垂的老樁，一高一矮相映成趣。
清晨，為綠植們澆水，我的目光總會被“寶石”牽引，不知怎的，那份美比窗外的玉蘭、紅楓、桂花更有韻味，願時光流轉，它們慢慢接近夢想中圓滿的模樣。（林筱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