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皆可集採，下一站輪到種植牙和藥物球囊。
在1月10日李克強總理主持召開的國務院常務會議中明確，“要逐步擴大高值醫用耗材集採覆蓋面，對群眾關注的骨科耗材、藥物球囊、種植牙等分別在國家和省級層面開展集採”。
自費醫療集採第一刀，價格三折起
天下苦種植牙久矣，即便是中低端產品，也並非常人能消費得起的，2020年我國人均GDP為7.2萬元，只夠7顆中低端義齒的種植費用，坊間素有“一口種植牙縣城一套房”的說法。
我國90%種植體市場被進口品牌佔據，天津某三甲醫院口腔科的一位醫生告訴八點健聞，公立醫院種植收費根據不同的種植系統，價格差距很大，以種植單牙總費用為計價單位，在天津歐美高階品牌（15000～20000元）是中韓低端品牌（8000～10000元）的1.5～2倍。
但若單從費用構成和以往的集採模式來看，種植牙雖貴，但不具備集採的基礎條件：一來醫保並未為其付費；二來，種牙貴的原因不只在耗材。
“種植牙費用較高，且其質量評價比較簡單，另一方面，隨著我國老齡化水平不斷升高，種植牙需求市場會越來越大”，上海市衛生和健康發展研究中心主任金春林告訴八點健聞，種植牙集採旨在降低個人負擔。
那口腔高值耗材集採能為種植牙砍下多少錢呢？
參考冠脈支架和人工關節的集採價格，金春林預計，種植牙耗材降幅也約為七成。
但實際上，種植牙治療費用的絕對降幅並不會太高。因為一顆種植牙的費用構成中，耗材佔比並不高。上述牙科醫生告訴八點健聞，在全部種植修復費用中，主要耗材種植體和修復基臺費用約佔20～35%。另一位公立醫院的口腔科醫生也向八點健聞證實，其所在醫院目前最貴的種植體與基臺費用約三千多，中低端耗材1000元起步，在全部種植費用中只佔兩成。
以中低端產品為例，哪怕耗材費用的降幅超過了預估的7成以上，種植修復全程的費用仍將保持在6000～8000元/顆的水平，只能降低2-3成。
一位公立醫院口腔科醫生說，這與耗材費用佔大頭的冠脈支架手術不同，種植牙醫生是靠治療費過活的。
種植牙耗材中的灰色收入等中間環節雖造成了公立醫院與民營口腔診所10%-100%不等的採購價價差，但耗材本身費用佔比不高。
在口腔醫院中，歐美品牌進價為1600-3000元左右，韓系種植牙批次進價為500-800元，而國內品牌進價約為400-500元，透過集採降價的空間不大。
因此，降低耗材費用並不是終點，金春林認為，雖費用佔比不大，但種植牙耗材降價只是開始，且大機率會推向國採，後續會有相關措施調整種植技術定價從而進一步降價。
毫無疑問，種植牙耗材集採會攪動已充分競爭的口腔醫療服務及進口為主的種植牙市場格局。
對於後者，金春林認為，在試點階段，一些進口高階品牌或可透過犧牲個別省份市場而維持高價，但推向國採後，參與降價將成為唯一的選擇。
對於前者，關鍵問題在於民營醫療機構是否參與集採與技術調價，但不論是參與其中直接降價，抑或是短期置身事外而不得不在市場競爭中被迫降價，在種植牙降價之路上，新一輪利益分配在所難免。
多家冠脈支架企業面臨第二輪衝擊
除了種植牙，另一個確定將進入集採範圍的高值耗材是藥物球囊。
金春林預計，本次集採此類的產品的降價幅度將達到70%到80%。“這是大家都認可的、應該能接受的。”
藥物球囊，和冠脈支架一樣，是冠狀動脈介入領域的重要產品，對於支架再狹窄、小血管病變等等有良好的效果，有“隱形支架”之稱。
首輪高值耗材集採後，原本均價13000元的冠脈支架降到700元左右以下。這直接導致醫生收入的減少。據八點健聞了解，冠脈支架集採結果落地首月，就有某一線城市醫院心內科醫生收入減少三成。
於此同時，藥物球囊作為替代產品，使用量激增也引起了關注。
多家醫院採購科人士還向八點健聞透露，藥物球囊的使用量，已經明顯增多。
上海某醫院院長還給出了具體資料——2020年藥物球囊使用比例大約40%，2021年前兩個月達到了45%左右。
也有臨床醫生坦陳，對一些可用支架也可用藥物球囊的手術，集採後醫生更傾向於使用藥物球囊；或者可放支架可不放的臨界狀態，會選擇多使用藥物球囊。
有衛健系統的專家告訴八點健聞：“支架手術都需要用到什麼，誰和誰是什麼樣的依賴關係，只有知道這些，才能釐清改革的思路。”
“藥物球囊2萬9，冠脈支架1萬4 。”前述專家向八點健聞指出，集採後支架手術費用不降反升，就是因為支架費用是降下來了，但是其他費用上去了。“光把支架降下來沒有用。”
“藥物球囊和支架有一定的替代性，所以說如果藥物球囊不採集，就會導致轉移。藥物球囊價格本來也虛高得厲害，所以集採把這種產品列進去，這樣就配套了。”金春林主任也向八點健聞表示。
從這個意義上看，藥物球囊的集採可以說是“眾望所歸”，並不意外。
而且，藥物球囊的地方集採試點已經在開展。
從此前地方試點情況看，廣東、江西、河南、廣西、寧夏、青海、陝西七省區聯盟集採中，擴張球囊平均降價92.23%；藥物球囊平均降價44.45%。
以廣東省平均價格2萬多元計算，仍在萬元以上。
2021年底公佈結果的河南醫保詢價談判結果顯示，藥物球囊平均降價50%，平均價格從13191元降到了6302元。
2022年1月1日開始執行結果的江蘇、山西、福建等12省際聯盟集採中，藥物球囊價格也從2萬降到了6300元。
根據以往集採情況看，這些省市的降價終點也將是全國集採降價的起點。
目前藥物球囊涉及企業包括德國貝朗、美敦力、德國百多力、波士頓科學等外企，以及樂普、信立泰、藍帆醫療、心脈醫療等多家本土企業。這些企業中很多也是冠脈支架的供應商，接下來將面臨第二輪集採衝擊。
下一個是誰？
種植牙入集採具有風向標的意義。
此前的觀點多認為，集採將會優先考慮基本醫療需求領域。處於消費醫療領域、自費賽道的種植牙被認為不具備集採的條件。
但從目前的形勢看，“萬物皆可集採”已成定局。“非醫保”的產業熱門賽道並沒有“保護罩”，集採的範圍並不受限於醫保支付。
目前醫保基金不予支付而價格昂貴的產品和專案，如口腔正畸等專案，腫瘤領域的基因檢測等檢查專案、以及眼鏡、義眼、義肢、助聽器等康復性器具等，都有可能進入集採。
北京大學醫藥管理國際研究中心主任史錄文告訴八點健聞，集採本來就是要減少群體的負擔。“帶量採購方案的第一個目標任務，就是要’實現藥價明顯降低，減輕患者藥費負擔’，解決看病難看病貴的問題。”
“只要給老百姓看病帶來負擔了，就要做集採。不取決於醫保報銷不報銷。不是說醫保不買單，就不管這個事兒了。”史錄文向八點健聞強調。
此外，2020年底，首批高值耗材集採結束後，曾經有一份國家醫保檔案在業界流傳。這份檔案中列出了第二批集採詳單，除了已經開展集採的人工髖關節、人工膝關節之外，還有除顫器、封堵器、骨科材料、吻合器。
1月10日的國務院常務會議決定中，骨科材料也在接下來全國和地方集採試點範圍內。也就是說，創傷類、脊柱類產品也都是接下來全國集採的熱門。
而在集採範圍擴大的過程中，至少患者有機會買到更便宜的產品，本土產業也獲得了快速搶佔市場的機遇。
對於國產替代率低的領域，在集採之下也有望快速實現國產替代。2016年至2020年中國種植牙數量年複合增長率額30%，預計2020年種植牙總量已經達到400萬顆，總規模接近280億元。據韓國公司Osstem資料，在中國種植牙市場上，進口產品佔據了98%的市場。
“把量保證了，不用他再搞營銷開拓市場，肯定有降價的空間，他也會降價。集採的邏輯並沒有變。”史錄文對降價充滿信心。而在這個過程中，國產產品也更具有價格優勢。
陳廣晶、於煥煥丨撰稿
徐卓君｜責編
本文首發於微信公眾號“八點健聞”（ID：HealthIns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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