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梅花香自苦寒來
自在學生時代起，我們就從不少課文中學到了關於中華傳統文化、精神；儘管這些精美的辭藻足以展現跨越地域、時間，將山光水色浮現在我們腦海裡。
但在這個萬物皆可數字化的時代，還是希望有某些媒介能夠將這些文字所描繪的事物還原，滿足讀者對它們的想象。
幸運的是，在國漫行業蒸蒸日上的當下，我們並不缺乏有才能的團隊，將中華傳統文化這個寶庫一一挖掘，並用動畫的形式展現出來。
在1月7日就上線了《中國唱詩班》系列的《詠梅》。這一突然更新，嚇得不少觀眾“垂死病中驚坐起”，紛紛感受這個沉寂3年的系列動畫，又會為我們帶來怎麼樣的驚豔。
《詠梅》講述的是嘉定年間，清代竹刻家周顥的生平與梅花樹化成的妖精“梅娘”相識相處的故事。該集動畫以水墨風格的山水、竹林、梅樹為開篇，先交代故事的舞臺；這幾副堪稱藝術的畫面，都讓觀眾忍不住用彈幕大喊這部國漫不負期待。
隨後在微弱的燈光下，一個命不久矣的臥床老人因飄來一瓣梅花而回憶起自己的生平。
自兒時起，這位叫周顥的竹刻學徒就與竹林間的梅樹結緣，當他從熊孩子手中保護梅樹時，無意間將血蹭在上面，梅樹便幻化成精，伴隨他成長。
在長久的相處中，梅娘逐漸被周顥所吸引，但周顥卻在得到師傅贈予的湘妃竹材後，便為追尋世間至美之物而遊歷四方，只留梅娘在竹林中等待。
在一次遊歷後，周顥被孤山的滿山梅花所感動，若有所思的梅娘便折一支梅送給周顥後消失。
在即將遠遊前，梅娘希望周顥能夠將她的容貌刻在竹上，不料對方卻以自己身為刻竹人，認為仕女終屬浮豔，只想將田園風光的清雅高致之物刻於竹上。
至此兩人天各一方，周顥踏上了追尋世間至美之物的遠遊，梅娘留在竹林間不再出現。
直到周顥因寒風入骨而臥床病危，梅娘方才突然現身，用盡自己的靈氣挽救了他的性命，最後留下一瓣梅花落在湘妃竹。
周顥窮極一生，將世間美景刻在竹上，被後人稱為“竹刻一代宗師”，卻一生未刻過仕女，亦未刻過梅花，至於那世間至美之物，早刻骨銘心。
除了悲劇的核心感動觀眾以外，《詠梅》的國畫美術風格和轉場也無不讓觀眾發出驚歎的聲音。
穿插在動畫當中的水墨美景一時間讓觀眾分不清虛實，呼應時空、人物的轉場也讓觀眾目不暇接。孤山梅花、西湖煙雨、高山、奔流、幽林...每一幀畫面都令人心曠神怡。
《詠梅》的創作靈感源自於清代嘉定文士金元鈺《竹人錄》中引乾嘉考據大家錢大昕《周山人傳》中一段軼聞中周顥生平，以及王安石的《梅花》。
新時代的劇本和精神賦予歷史神話的氣息，再用動畫的形式將水墨畫中的意境動態化，為觀眾帶來一場久違的國畫視覺盛宴。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中國唱詩班》系列背後的創作團隊。
如今，“《中國唱詩班》系列”改名為“《中國古詩詞動漫》系列”，儘管有網友吐槽新名稱的“逼格”降了不少，但相信能夠創作出《詠梅》這一驚豔全網的當國產動畫團隊，必能用實力說話，將這一系列發揚光大。
其實在《詠梅》之前這一系列已經推出了5集以上海嘉定為舞臺，融合了中華傳統習俗、文化的動畫。
為了展現傳統之美，團隊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查閱史料、國畫，在7年間打磨出6集高質量國漫。
然而，被這一份堅持所打動的，只有期盼已久的觀眾，對於追求高效率、高利益的投資商來說，這種慢工出細活大多是一種虧本或充滿不定數的買賣。
因此這7年來，這一動畫系列並沒有給背後的創作團隊帶來過多的收益，而這也成了七年磨六劍的原因之一。
02.不賺錢的國漫
《中國唱詩班》系列是為紀念上海嘉定建縣800年的重點文化專案之一，由中共上海市嘉定區委宣傳部、上海綠洲投資控股集團、兆德文化和北京璀璨星空文化共同出品。
既然是一個有政府背書、與嘉定有關的動畫製作團隊，那麼成員自然少不了嘉定人。
其中，動畫監製林旭堅就是嘉定區青聯副主席，曾創作過2015年央視春節主題宣傳片《家和萬事興》；歷史顧問是嘉定博物館研究部主任徐徵偉；作曲人是嘉定文聯副主席著名音樂人易鳳林。正是因為留著嘉定的血液，《中國唱詩班》系列作品才能散發出濃濃的嘉定味。
起初，製作團隊打算從上海音樂出版社出版的《中國唱詩班---中華優秀傳統“詩樂啟蒙”》中，用16首歌為基礎，結合嘉定的文化和歷史，創作出16部具有嘉定人文歷史氣息的國風動畫。
於是在往後的4年間，團隊分別創作出了專門講述國人過節習俗的《元日》、以嘉定文人王初桐生平為原型的《相思（上）》、經典詠流傳的《遊子吟》等動畫。
如果要用三個詞來概括《中國唱詩班》的話，那大概是“細節、精製、深入”了。製作團隊總能從一些細節切入，並融入文化、文人當中，從而創作出一個新的故事。
例如《相思（上）》就是以紅豆的“相思”意境切入，講述清代王初桐與他的青梅竹馬六娘之間的相戀、相思、相離。
從小苦讀的王初桐，與離自家相隔不遠的六娘相互愛慕，兩人時常在一起遊玩。
王初桐曾贈送過一粒紅豆給六娘，而六娘也在對方讀書歸家的時候回贈過紅豆沙，在長大成人之前，兩人一直如此。
然而在那個年代，女性的唯一出路是出嫁，而嫁給一個富貴人家，又是天大的喜事。六孃家中的長輩自然是看不起一直寒窗苦讀的王初桐，便在暗中撮合了六娘與某個富家少爺的婚事。
而專注於讀書的王初桐直到富家少爺來提親，方才知道六娘要嫁人的訊息。在傳統觀念的薰陶下，兩人的結局自然是錯過，在一門之隔的距離裡掩面哭泣，唯有一條繡有紅豆的手帕作為相思之物。
《相思（上）》的片長僅有不到十分鐘，卻講述了一場青梅竹馬的悲劇，如何在有限的篇幅當中講述表達更多的情緒、思想、文化，是創作團隊必須要考慮的一點。為此，還是要從細節入手。
例如，王初桐與六娘之間的眼神交流表達了兩人之間的相互愛慕；六娘母親的“三寸金蓮”說明了家中的思想恪守傳統，為後續兩人無法違背婚約而作鋪墊；
六娘在繡手帕時不慎將血滴到紅豆枝中，恰巧構成了一副紅豆畫；而後又剪斷染血的紅線，象徵著兩人的緣分已盡；
除此之外，團隊對景的刻畫也做到了無微不至。為了還原當時的嘉定景貌，團隊深入參考了大量的明清時代有關嘉定的歷史資料，並創作了多版場景，經過了嚴密的商討才敲定最終方案，為觀眾呈現一副樸實、民風濃厚的古代嘉定。
當然，也有細心的觀眾留意到標題中的「上」字，這是否說明王初桐與六孃的故事還沒有完結呢？
然而如今自《相思（上）》的開播已超5年，我們仍未等待「下」，探其原因，還是因為《中國唱詩班》系列並非是一個商業性的專案，既然沒有盈利，也就很難獲得足夠的資金去提高製作的技術、擴大團隊。
事實上，在這幾年的創作間，製片方之一的璀璨星空因為其他專案虧損，導致基本的製作資金無法到位，使得此前制定的16部《中國唱詩班》系列計劃不得不延後，就連今年推出的《詠梅》的完成日期也比預定的要晚上幾年。
起初，製作團隊在商討新作的時候，還在糾結是該“啃老本”推出《相思（下）》，還是“玩新意”製作《詠梅》。
在導演彭擎政看來，並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王初桐與六孃的故事已經定格在最美好的瞬間，且從歷史的角度看，門不當戶不對的兩人，很難再有結果，不如就讓兩人的結局更適合停留在“紅豆相思”當中。
至於動畫這種“創作的歷史”又能否給他們一個圓滿的結局，還得看團隊往後的發展。
至此，團隊最終還是選定了《詠梅》，而這一故事的展開，也是源自於編劇李夏恩在查閱相關資料時注意到的一個細節---周顥一生未曾刻過梅，也未曾刻過仕女。
既然歷史上的周顥從未刻過人，那團隊就從中切入，憑空捏造一個他與梅孃的悽美愛情故事。
而為了讓竹林中的梅樹不顯得突兀，團隊還翻閱了各種關於梅樹的圖鑑，找到了一種叫做“垂枝梅”的品種。由於其枝條自然下垂，樹姿瀟灑飄逸、不懼凌寒，與竹樹、大雪都非常相襯，因此最終將垂枝梅作為梅孃的原型。
只是由於上述所提到的資金問題，此次的創作過程非常艱難。相較於前面幾集動畫，《詠梅》的製作團隊不變，打磨製作成本卻遠超資本方的預算，從畫面、配樂以及各種細節，團隊都需要進行精細的打磨和嚴密的考究。
例如，這次的自然場景比以往要多上不少，為了利用當下的動畫創作技術還原真實、傳統水墨畫的質感，美術組需要對畫面中出現的每一種物品都十分了解，為此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去琢磨物品、弄清楚其構造再畫出來。
從《相思（上）》到《詠梅》，我們也確實看到了製作團隊在指令碼、美術方面的進步。
兩者同樣是用倒敘的手法，向從男方的視角回憶過去與女方的種種，但由於篇幅原因，《相思（上）》只能大致展示兩人的成長，並快速推進故事；
而《詠梅》則能夠在稍微寬裕的篇幅當中，透過距離、表情，講述兩人隨時間的推移，在情感和關係方面的微妙變化，為結局埋下伏筆。
在畫面方面，《相思（上）》所展示的是一副江南村落的人造美景，強調工整、協調，且大多隻能透過正面或側面的鏡頭去講述故事；
《詠梅》則是自然場景繁多，變化繁雜，強調隨性、天人合一；用多個第一人稱視角，讓觀眾帶入角色，增強共鳴感。
正是這樣的精益求精，讓製作團隊創作出一部部蘊含著傳統之美的動畫。
03.國漫的未來
事實上，從《中國唱詩班》系列的製作過程中，我們能夠看出國漫發展的困窘之一：得不到資本的青睞。
相較於隨便包裝、推出某部偶像劇就能替資本賺得盆滿缽滿的流量明星，動畫製作的成本高、傳播窄、收益低，都讓商家不願意對其進行投資。
得不到充足資金的團隊，卻依舊秉承著“慢工出細活”的工匠精神，打磨動畫的每一個細節，這一的精神自然是可嘉，然而沒有資金的支援，僅憑靠愛發電，從團隊的長久運營和製作來看，都不算是一個良性迴圈。
當然，唱詩班的團隊還是幸運的，作為一個有政府背書的公益專案，還不至於處在一直虧損的狀態，但若是能夠做到商業和藝術並存，相信無論是對地方、團隊、觀眾而言，都是一個美滿的結果。
相信在往後的創作當中，《中國唱詩班》系列依然不會辜負大家的期待，為我們創作出原汁原味的中國動畫，為我們的精神生活和文化輸出，貢獻一份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