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遠行人都看見最美的風景, 願歸來者終等到最美的風景-林清玄
早高峰的地鐵裡刷到這句話,依然直達心底的感動。每每讀到林清玄的文章都有一種難以描述的溫柔卻堅韌的力量與智慧,平和從容地面對生活的起起伏伏,看風起雲湧。
我們都曾是遠行的人,也都會看著自己的親人、朋友一次次的遠行,盼著一路繁花相送,去親歷最美的事,去看見最美的人, 去領略最美的風景……
我們也都是盼著歸來的人,也都會慢慢長大慢慢變老,開始變得盼望歸來的人和事逐漸變多變長……
不是所有的出發都堅定地沒有任何彷徨和擔憂,也不是所有的歸來都值得被期待。
春節是所有中國人心中最重要的節日,大家都在開心地慶祝著,期盼所有美好的祝福都能如期而至,然而當聽到同事的父親在大年初二的時候離開了,突然覺得好悲傷。我們盼著好好出發的時候,有的人再也盼不到生命裡至親的人。作為異鄉人,加上疫情,一道海峽隔斷了最後一面,成了心底最深的遺憾。
我們一直奔赴在生活的路上,從一端到另一端似乎一直在重複,卻很難停下匆忙的腳步,越大的城市越急促,越少的時間空隙可以留給自己。人潮洶湧,似乎每個人的步子都如此的堅定,似乎每個人的方向都是如此地明確,然而一切也彷彿都是似乎。無論計劃多麼周全完美,前景多麼輝煌燦爛,生活的無常總是會打亂我們的節奏,提醒我們誰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什麼是自己在乎的事。
想起之前生病住院做手術那一天,剛好病房裡其他的病人同一天出院。病人和他們的家人一大早就在醫院開開心心地辦理出院的手續,不到7點都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準備好等著家人到來,等著護士推我下去手術。對著窗看著初升的太陽,外面一切如此明媚,如此美好,看著街上匆匆忙忙的行人,想想是不是自己以前也是如此慌慌張張,如此急躁不安……完全忽略了周圍的美好?可以看見明天的太陽,可以順暢地呼吸,不管是自己還是親人可以不被疾病困擾,可以專心做自己的事,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打掃清潔的阿姨可能見我的背影過於落寞,微笑著安慰地對我說:“小姑娘,不用太擔心,手術很快的,很多人都好了,馬上也會有人進來陪你了。” 我很感謝阿姨的善意,其實如果可以我希望世上沒有一個人再受任何疾病的磨難。
在惴惴不安,失望,傷心,無奈甚至於無助的時刻,慶幸一路有人願意付出善良,關切和溫暖的依靠。這些親人,朋友,甚至一個善意微笑和一句話語的陌生人,都能讓我們在搖搖晃晃起起伏伏的日子感受到溫暖的力量。有人在身後撐傘,默默相伴是多麼幸福的事,儘管我們都知道有一天我們會緣分會盡,但多希望上天可以更仁慈一些,讓那一天可以晚一點再晚一點,相聚的緣分可以久一點再久一點……
然而意外和病痛不會因為任何節假日而放慢它的腳步,人生無常不可挽回的事太多,留下了多多少少的遺憾。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完成的功課,有時候是外界,有時候是自己。沒有絕對的圓滿,懂得接受遺憾才是圓滿的開始?有人和我說,生命裡很重要的課程就是學會放下,這真是一項漫長而艱難的修行啊,生命裡有許許多多的捨不得,無論甘心或不甘心,原來都要學會捨得。
年輕的時候覺得自我的力量很大,好像憑著一股衝勁什麼事都可以幹,越長大越經歷才知道沒有眾人的託舉,我們都很渺小。沒有人是自成一體,與世隔絕的孤島,任何事的完成都是所謂的天時地利人和。看到過一句話:每一條大河,都起源於上流那一滴水滴;每一座高山,都奠基於最初的那粒石子。可是,沒有人能淘盡三千弱水,找出最初的水滴,更無法搬去巍峨的高山,尋出那為高山奠基的石子。
我們都年經過,夢想過,眷戀過,可遇而不可得過……置身人潮洶湧,努力而濃烈的活著。人生無常,沒有太多的明天,也沒有太多的假設,生活的不確定性或許沒有明天,也沒有假設,有的只是對自己生命和靈魂的追問和反省:我們是否都能無悔於每一個從前、當下以及未來的選擇?是否能迴歸這當下的每一刻,以全身心的投注於每一個變化之中,在因緣的變化中順應、無憾,歡喜?
什麼是幸福?好像是一個過於龐大的話題,有太多的目標,達到了這些設定所謂的目標才是幸福。其實迴歸生活的本體,再平凡的生活也都洋溢著幸福,它不需要太多的錢,也不需要太多熱鬧。想起林清玄的另一句話:生命的幸福,原不在於人的環境,人的地位,人所能享受的物質,而在於人的心靈如何與生活對應。迴歸質樸的日常生活裡,與可親的人做著可做的事,看春花秋月,賞夏日冬雪。晴日當空,是喜悅,風雨也可以是喜悅。
生活得有意義的人,並不是年齡活得最大的人而是能感知生活的人,儘管我們是如此貪戀漫長的生命時間。我們都是那些彙集一起的水滴,希望看見大江大河的廣闊和包容;我們也是那些一步步往上疊加的山石,希望領略天地的巍峨與豪邁。在這有限的生命裡,多希望看盡滄海桑田,看盡良辰美景,看世事變幻……願遠行人都看見最美的風景,願歸來者終等到最美的風景!
泰戈爾的詩裡提到:
我旅行的時間很長,旅途也是很長的,
天剛破曉,我就驅車前行,穿遍廣漠的世界,在許多的星球之上,留下轍痕,
離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遙遠,最簡單的音調,需要最艱苦的練習,
旅客要在每一個生人門口敲扣,才能敲到自己的家門,人在外到處漂流,最後才能走到最深的內殿;
我的眼睛向空闊處四望,最後才會合上眼說:“你原來在這裡!”
這句問話和呼喚 “啊,在哪兒呢?” 融化在千古的淚泉裡,和你保證的回答 “我在這裡!”的洪流,一同氾濫了全世界。
祈求所有的出發和等待都值得被期待,歷經滄桑歸來仍是少年,笑也嫣然,舞也翩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