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加美編譯
來源 | 加美財經
轉自 | 華爾街俱樂部
彭博社報道了新加坡史上最大詐騙案的主謀黃有志是如何以一個簡單的龐氏騙局，騙取投資人11億美元的經過。他號稱可以透過交易大宗商品鎳賺取超高回報率，受騙者上至律師和金融家，下至普通百姓。近日，他申請暫停投資者發起的民事訴訟，直到刑事起訴的裁決出爐，但其兩度被法庭駁回。
圖源：youtube影片截圖
在新加坡暴發疫情，迫使這個聯絡緊密的城市型國家首次關閉邊境後不久，一個謠言在新加坡的許多富人和其他不那麼富裕的人中間流傳。一位不知名的投資經理透過交易鎳，給所有和他一起投資的人帶來了驚人的15%的季度利潤。
隨著訊息的傳播，越來越多的新加坡人要求把錢交給這位34歲的前會計師黃有志（Ng Yu Zhi）。很快，他的基金Envy Group已經從數百名客戶那裡籌集了近15億新元(合11億美元)。顯然，他似乎在兌現自己的承諾，一個季度接一個季度地穩步盈利，給人的印象是他取得了巨大成功。他在亞洲最昂貴的社群之一擁有一棟豪宅，一艘126英尺長的遊艇，還有一支豪華車隊。
相信黃有志後來被證明是災難性的。新加坡警方去年2月逮捕了他，並指控他進行了新加坡歷史上最大數額的美元詐騙活動。根據被指派檢查黃有志賬簿的警方和法務會計師的說法，他所聲稱的交易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他們說，他反而策劃了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將4.75億新元的投資者資金轉移到自己名下，並利用這些資金享受著奢侈的生活，即便以《摘金奇緣》的標準衡量也是如此。
黃有志尚未就針對他的75項指控提出抗辯，他以警方正在進行調查為由，拒絕對本文置評。
他的客戶包括一些新加坡最成功的公民：高階律師、前銀行高管和商人，他們本應該知道，不應該投資於一個事後看來似乎是龐氏騙局，而且還不是特別複雜的一個騙局。他們不是唯一沒有提出足夠問題的人。法律檔案顯示，黃有志將1000多筆資金從Envy的公司和投資者基金轉移到他可能控制的銀行賬戶，在被制止之前已經挪用了數億美元。
投資騙局在世界各地都有發生，而且持續的時間可能比Envy存活的時間長得多；幾十年來，伯尼·麥道夫在投資者和監管機構的鼻子底下經營著一個巨大的龐氏騙局。儘管如此，對黃有志的指控對新加坡來說還是很尷尬的，因為該國正處於一個敏感的國家過渡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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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政治穩定、邊境相對開放、法律體系受人尊重，新加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接近亞洲主要金融中心的地位，這一趨勢將進一步推動該國本已強勁的經濟。
儘管新加坡享有井然有序的聲譽，該國近年來發生了數起備受矚目的醜聞，包括被指控做假賬的商品貿易公司Noble Group的倒閉，以及Hyflux涉嫌欺詐的案件，這家水務公司在2018年進行了法院強制的債務重組，激怒了散戶投資者。
在新加坡的一些人看來，黃有志輕鬆行騙的經歷表明，當局需要密切關注不斷湧入的現金。新加坡國立大學商學院會計學教授麥潤田表示：“我絕對認為，新加坡需要加強對白領犯罪的執法和監管，在Envy的案例中，有很多危險訊號表明可能存在欺詐。所以我們不得不問，‘阻斷器在哪裡?’”
黃有志身上幾乎沒有任何東西，能顯示他將進入高階金融的世界，直到幾年前。圓臉的他說話輕聲細語，始終彬彬有禮。他曾在新加坡一所公立大學學習會計，後來加入了畢馬威會計師事務所。與他合作的主要客戶之一是世界上最大的礦業公司必和必拓集團。
黃有志發現，他對金屬業務非常感興趣，因為它有著巨大的流動性市場、真實世界的工業需求和全天不間斷的波動性。他開始做大宗商品交易，2015年離開畢馬威，將自己的興趣發展為全職工作。
那是開貿易公司的好時機。全球大宗商品價格已從2008年的峰值下跌了約一半，這為任何有勇氣和資金押注大宗商品價格回升的人提供了鉅額利潤的潛力。幾乎沒有比新加坡更好的地方了。
一直以來，這座城市都是繁忙的地區樞紐，如今它正逐漸成為一個全球金融競爭對手，不僅吸引著東南亞其他地區的投資，而且越來越多地吸引著來自印度、中國和其他地區的投資。每個人似乎都想從它的成功中分一杯羹。
鎳礦加工廠。Photo by Jeremy Bezanger on Unsplash
在接下來的幾年裡，包括雷·戴利奧和謝爾蓋·布林在內的億萬富翁在新加坡開設辦事處，投資他們的個人財富；英國吸塵器大亨詹姆斯·戴森也設立了一個辦公室，據報道他花了7400萬新元在市中心買了一套有五間臥室的頂層公寓。
黃有志於2015年成立了Envy Group，其名字取自畢馬威在培訓課程中使用的一句有點尷尬的話：該公司的目標是成為其他會計服務提供商的“嫉妒物件”。他決定專注於鎳業務，這對一家小型大宗商品公司來說是一種不同尋常的戰略。這一行業由少數幾家人脈廣泛的運營商主導，這使得從零開始建立的業務頗具挑戰性。
但黃有志認為鎳被嚴重低估，市場未能將其日益增長的效用定價：鎳對可充電電池至關重要，以至於特斯拉公司聯合創始人埃隆·馬斯克曾要求供應商“請開採更多鎳”。
在Envy以外的人看來，他們的生意非常好。在2010年代後半期的大部分時間裡，鎳價一直處於牛市狀態，而黃有志穩步擴大了他的客戶名單，有時還得到了維多利亞·沈（Veronica Shim）的幫助，她是一位成功的財富經理，對黃有志印象深刻。她自己也在他那裡投資，並向自己的客戶提供Envy的交易。
維多利亞·沈和黃有志剪綵。圖源：youtube影片截圖
新加坡是個浮華的地方。在主要的購物街烏節路，有司機駕駛的賓利停在旗艦店外，為哈里·溫斯頓和杜嘉班納等品牌的客戶服務；在濱海灣金沙賭場，豪賭客金盆洗手前可以在53層一間6400平方英尺的“主席套房”裡下注數百萬美元。
但即便是在一個富人喜歡炫耀自己成功的城市，黃有志也脫穎而出。Envy的辦公室裝修豪華，被一個藏酒充足的酒吧環繞，客人可以在酒吧裡喝到一杯響21年威士忌（Hibiki whisky），這是一種日本珍寶，每杯可以賣到200多新元。
黃有志喜歡在頂級的壽司餐廳與客戶和同事見面，他麾下的豪車包括一輛法拉利、一輛蘭博基尼，以及他花了700多萬新元購買的新加坡唯一一輛帕加尼超級跑車。
他的家庭生活也同樣奢侈。黃有志和他的華裔妻子蔡美珍(Coco Cai)在鬱鬱蔥蔥的植物園附近租了一套豪宅，他正在購買另外兩套。疫情幾乎沒有影響他們的生活方式。2020年12月，她在接受亞洲社交雜誌《Prestige》採訪時表示，義大利珠寶品牌寶格麗的銷售團隊來到他們家，展示“專為她而帶來”的“精選”新品。蔡美珍買了四件。
黃有志和蔡美珍的住宅後院。圖源：https://icon.my/
黃有志幾乎沒有做什麼營銷，但有關他給投資者帶來鉅額回報的訊息一直在傳播，在生日派對和高爾夫球場上被討論，或者在聖淘沙灣的遊艇所有者之間傳遞，這些遊艇的主人是新加坡的超級富豪們。反過來，越來越多的城市金融精英尋求把他們的錢託付給他。
新加坡國有投資公司淡馬錫控股的法律總顧問白淑蘭給了他560萬新元。渣打銀行前大宗商品全球主管阿倫·穆爾蒂投資略低於100萬新元。新加坡最著名的風險投資家之一陳誠錦(Finian Tan)是主要的投資人，他和合夥人總共投資了2600萬新元。
2020年3月，新加坡主要市場監管機構新加坡金融管理局決定將Envy列入其“投資者警告名單”，這一決定標出了那些可能被“錯誤地認為受到新加坡金融管理局許可或監管的”公司，從而看起來更安全，但幾乎沒有人對此感到不安。
一位在談到自己的損失時不願透露姓名的Envy投資者說，這似乎不是一個大問題：每年都有數十家基金上榜。這也沒能阻止包括餐館老闆、醫生、小企業主和退休人員在內的數百名不太富有的投資者將他們的錢交給黃有志。到2021年初，Envy籌集的總金額已飆升至近15億新元。在一個這麼多人似乎都在尋找致富途徑的城市裡，他們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新加坡金融管理局的警告。圖源：金管局網站
去年2月16日，當來自新加坡警察局反欺詐部門商務事務部的一群官員抵達黃有志的豪宅時，熱帶的太陽剛剛升上地平線。他已經起床，準備送女兒上學。警察讓他洗了個澡，換了衣服，然後帶他去Envy的辦公室收集檔案，然後去了警察局。
事實證明，黃有志至少在幾個月前就被調查人員盯上了。新加坡金融管理局在2020年年中收到了有關Envy公司運營的線索，並在當年晚些時候將此事提交給了警方。
黃有志被拘留後，警方將他拘留了兩天多，詳細詢問了Envy的業務。獲釋後，據知情人士說，他告訴員工和投資者，他的拘留是出於誤會，Envy最多會被從輕處罰。
其中一人說，許多人相信了他。對於警方對Envy的關注，黃有志顯得比他的大多數員工更輕鬆，給人的印象是他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這種表面上的平靜在3月22日被打破，當時檢方對黃有志提起了首次刑事指控，指控他將3億新元的投資者資金轉入自己的賬戶。隨後的法律備案中，將總額提高至略低於5億新元。
這些指控大致概括了警方和畢馬威會計師事務所會計師團隊得出的結論，這是一種大膽而簡單的欺詐行為。簡而言之，Envy幾乎從來沒有購買過它聲稱要交易的任何鎳，而投資者認為他們收到的回報實際上是從新客戶的存款中提取的——這是一種典型的龐氏騙局。
事實上，黃有志告訴投資者，澳大利亞礦業公司波塞冬鎳業有限公司負責採購鎳。但該公司告訴畢馬威的審計師，該公司與Envy“沒有業務關係”，從未與該公司進行過任何交易。
與此同時，據審計機構稱，投資者的資金以每筆20萬新元的形式分階段轉入黃有志可能控制的賬戶，有時每天有數十筆電匯。新加坡兩家主要銀行華僑銀行和大華銀行對黃有志的行為非常擔心，早在他被捕前就關閉了他的賬戶。
包括星展集團和匯豐控股在內的其他銀行向有關部門提交了可疑交易報告，但仍與他有業務往來。星展銀行和匯豐銀行拒絕就黃有志的賬戶置評；兩家銀行的發言人都表示，他們擁有全面的系統來標記可疑交易，並與執法部門充分合作。
金管局一位發言人在一份宣告中表示，該機構預計銀行將“採取有力措施監控可疑交易”，並將對不符合監管要求的公司採取行動。
隨著調查的深入，調查人員得出結論，有關鎳交易的一切都是偽造的，而且偽造得並不高明。Envy在與投資者溝通時曾表示，該公司正在向法國巴黎銀行設在倫敦的子公司BNP Paribas Commodity Futures出售貨物。但英國公司記錄顯示，該實體已於2019年2月停止運營。然而，Envy的記錄卻包含了11份自那以後的交易報表，這些檔案肯定是偽造的。
調查發現，Envy確實進行了一筆真正的鎳交易。2020年7月和8月，該公司斥資4200萬新元從大型貿易公司Raffemet Pte購買了2000多噸的鎳。黃有志去了當地的一個倉庫檢查裝載貨物，同事們錄下了他檢視大量鎳的影片。Envy把影片發給了投資者，然後又把鎳又賣回給了Raffemet。
Envy的辦公室。圖源：youtube影片截圖
黃有志在等待審判時的條件比被捕前要艱苦得多。在繳納了400萬新元的保釋後（這是新加坡歷史上最大的保釋金之一），他將自己的豪宅換成了一套服務式公寓。在最近的法庭聽證會之後，他離開時乘坐的不是一輛加大馬力的跑車，而是一輛奧迪轎車。
他很快就會面臨一個艱難的選擇。如果他選擇對對他的指控進行抗辯，他可能會在法庭審理過程中繼續逍遙法外數年，儘管不能離開新加坡。如果他認罪，他可能會被判很長的刑期，不過這比他在審判中被定罪後，可能面臨的最長刑期20年要短。
Envy倒閉造成的更廣泛的損害仍在統計中。幾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投資者表示，他們不指望能挽回大部分損失。目前還不清楚出售黃有志的汽車、藝術品和珠寶等資產將籌集多少資金。畢馬威審計師對他提起的訴訟也是如此，他們要求逾5億新元的賠償。
無論最終的財務成本如何，隨著新加坡成為一個更重要的全球中心，Envy醜聞將推動新加坡防止欺詐的措施。在黃有志被捕前不久，新加坡金管局董事總經理拉維·梅農(Ravi Menon)承認，發現金融違規行為是“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
新加坡證券交易所最近擴大了其執法機制，規定上市公司必須制定舉報人政策，並賦予其要求董事或高管辭職的權力。其他建議將給予監管機構更多工具，以確保審計公司遵守反洗錢法規。
但是，即使是最完美的監管系統也可能被一個足夠大膽的騙子挫敗，尤其是一個符合他詐騙目標心理需求的騙子。為了贏得這麼多精明的人的信任，黃有志似乎把快速致富計劃的永恆吸引力，嫁接到一個更特殊的願望上：分享一個幾乎比其他任何城市發展得都更快的城市帶來的紅利。
最重要的是，黃有志的投資者“信任這個人”，衛達仕凱德律師事務所合夥人陳希爾·庫馬拉辛加姆(Chenthil Kumarasingam)表示。他為白領犯罪提供諮詢，但沒有參與Envy案。“他很好地展現了每個人都向往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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