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究竟能記住自己多大的時候?
根據調查的結果來看,超過40%的人宣稱,能夠記得自己2歲以前的事兒,而且還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記得很清楚,比如第一次學會走路,第一次叫爸爸媽媽,還記得家裡的嬰兒車。
事實上依據科學的論斷,人們對於童年2歲以前的記憶,很有可能是來源於環境因素的印象,並在腦海中編織這樣的印象,而且基於對現實的認知,他們根本就不會認為自己的記憶是錯誤的,甚至可能是有偏差的。
依託於大腦的發育,我們的人直到五六歲以後才會有記憶。
可現實中,往往也有些特殊的例子。
2021年,透過公安部的“團圓行動”,符建濤在被拐後十八年,與在深圳南山區的父母團圓,值得一提的是,儘管被拐時只有4歲,但符建濤依然清楚的記得,自己被拐之前的姓名,清楚的記得自己的母親和小時候做過的遊戲……
從4歲開始出現在這個家庭,符建濤就知道,自己是被拐來的。
對自己4歲之前發生的事情依然有記憶,這幾乎打破了科學。
近些年來,確實有不少被拐多年的孩童,在成年以後尋獲了自己的家人,但大部分人都是在成年以後,從大人口中聽說,或者是自己暗中調查、揣測來的。至於對自己被拐之前的印象,其實大多數人都是不記得的。
不過來自河南延津縣的高修梅,雖然她被拐時只有1歲,但從幼年時開始,就懷疑自己的身世。
自幼就懷疑自己是被拐來的
高修梅自打從記事開始,就一直生活在河南延津縣一個普通的農戶家庭。
在這戶人家中,母親在她兩歲時便已經病逝,高修梅自幼和父親以及年長她四歲的哥哥生活在一起。父親後來又另組建了家庭,高修梅稱自己:
“我從小就沒有媽媽,這麼多年我一直是一個人在外面。”
不過高修梅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很難融入進這個家庭,父親對她似乎並不怎麼疼愛。
儘管高修梅似乎對自己過往的童年沒有任何記憶,但她開始覺得,自己可能不是這個家庭的人,尤其是隨著年齡逐漸的成長,村裡人一些若有若無的議論,似乎驗證了這個猜想。
高修梅後來回憶稱:
“我八歲的時候,有一次在窯廠搬磚後去買雪糕,旁邊有大人在小聲談論我,還誇我能幹,但可惜不是親生的。”
儘管大家說得都很小聲,但高修梅還是聽了個大概,在聽到這句話以後,高修梅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世,後來又從村裡一些婦女偶然聽來的一些事兒,高修梅更加驗證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不過很顯然,想要從自己家人口中打聽自己的身世,並不是很現實。
高修梅無數次地詢問父親以及家裡親戚,有關她身世的問題。但一直都沒有得到明確的回應,由於年齡太小,事情後來只能不了了之,高修梅暗暗下定決心,將來一定要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儘管這個家庭有父親,有哥哥,但高修梅始終感到不快樂。
後來接受採訪時,高修梅告訴記者,因為家裡情況不是很好,她十幾歲的時候便沒有書讀,開始外出打工,在工廠一次突發情況中,高修梅為了救一個工友,不小心軋傷了自己一根手指,後來一直沒有恢復。
“為了知道自己親生父母到底在哪兒,我和家裡鬧過幾次矛盾。”
高修梅說起了一件往事,那還是在自己17歲那一年,她曾以自殺威脅過家裡,好在送醫救助的及時,這才保住了小命。
經過這件事以後,家裡也沒再阻攔高修梅,父親也主動說起了她的身世。
原來,高修梅是在1992年農曆四月二十被一個親戚抱回家中的。
高修梅後來在自己的短影片平臺賬號上,也說了一段話,詳細地介紹了自己的身世:
“養父說是他的舅媽不知道從哪裡把我弄來的,養父給了他舅媽兩三千錢。”
事情到了這一步,似乎又有了餘地,但遺憾的是,這個抱來高修梅的親戚已經去世,沒辦法問到更多的詳細資訊。
沒有詳細的資訊,就只能是大海撈針。
之後長達13年間,高修梅始終不放棄尋找自己的親人,但一個人大海撈針,始終沒有什麼結果。
2021年10月,在志願者的幫助下,在江蘇工作的高修梅將自己的DNA資訊快遞給了四川綿陽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一大隊教導員胡祥雨,請求幫忙尋找自己的親人。
胡祥雨自2019年開始就參加綿陽市失蹤人口的尋找,並於2021年成立了專門負責尋親打拐的“胡祥雨工作室”。
“胡祥雨工作室”的建立,是為了響應國家的號召。
2020年年底,公安部組織全國公安機關開展查詢被拐失蹤兒童的“團圓行動”,並從2021年1月開始部署。
自公安部“團圓行動”開展以來,幫助了許多被拐人員與親人團聚,其中失散最長達74年,累計找回被拐失散兒童一萬餘人。包括符建濤、孫卓在內的大部分被拐兒童,也是在公安部展開“團圓行動”幫助下,才與失散多年的親人團聚的。
綿陽市公安局為了響應國家的號召,成立了以三個民警命名的工作室,分別是胡祥雨工作室(綿陽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劉曉輝工作室(三臺縣公安局)、戴莉玲工作室(綿陽市公安局涪城區分局)。
作為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一大隊教導員胡祥雨表示:
“這三個工作室,都設立在失蹤和被拐兒童基數較大的區域,其目的就是為了破解群眾丟失孩子後報警難、取樣難、尋親難問題,工作室可以在其中起到綜合性協調作用。”
胡祥雨本人是個土生土長的綿陽人,四十來歲的年紀,自從工作室建立起來以後,胡祥雨就沒有停下過自己的腳步,有時一天要接到好幾個求助電話,自胡祥雨工作室建立起來以後,累計為150多個家庭重建了團圓。要知道在一年前,工作室成立之前,綿陽市公安局每年能找回失散親人的家庭只有10個左右,可以說是胡祥雨工作室一年的工作,就完成了過去十年的量。
胡祥雨本人,也被許多家庭視為是唯一的希望,也是最後的希望。
高修梅將自己的DNA資訊寄給胡祥雨,本來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但沒有想到的是,正是因為這一舉動,使得多年尋親不暢的高修梅,有了一絲新的希望。
父親為尋親被騙進黑磚窯
2022年1月,高修梅收到了胡祥雨傳來的好訊息。
透過祖籍對比,高修梅很有可能是雲南昭通縣永善,疑似原生家庭姓唐,後來透過比對疑似家庭母親的DNA,最終確認,高修梅確實是屬於這一家庭的成員。
當得知這一喜訊的時候,高修梅簡直高興的不能自己:
“比對成功了,激動得手抖、腿抖,感謝所有好心人給予的幫助與鼓勵,感恩警官與志願者的付出。”
當天晚上,高修梅便失眠了:“昨天夜裡,我失眠了一夜,不敢睡,怕醒來是個夢。”
可同時高修梅也得到了一個噩耗,父親為了尋找她,已經於八年前因病去世。
事情還要從高修梅丟的那一年說起。
那一年高修梅還不叫這個名字,她的乳名叫做唐寶寶。
1991年,唐寶寶出生在雲南昭通一個普通的山村裡,唐寶寶出生的時候,家裡已經有了兄弟姐妹數人,儘管家庭條件不是很好,但大家都對這個剛出生的嬰兒投入了很多關愛,可遺憾的是,這份關愛只持續了一年。
還不滿一歲的唐寶寶、跟著父親以及四歲的姐姐一起去鎮上,不幸被人販子盯上,人販子想方設法地將唐寶寶父親的注意力轉移,伺機抱走了唐寶寶。隨後唐寶寶便被拐賣到了河南。
一家人就此分離。
唐寶寶被拐賣走以後,一家人迅速出動,在當地展開地毯式的尋找,可惜始終沒有找到,從此開始,家人們每天為尋找唐寶寶,哥哥姐姐長大後,也都各自成立了家庭,但家人們始終沒有忘記這個使命。
家人們不知道的是,唐寶寶幼年時被拐賣至河南以後,也在致力於尋找他們,可在那個資訊不暢通的年代,唐寶寶與家人們始終沒能見面。
最遺憾的是父親,女兒的丟失令父親頗為自責,多年來始終致力於尋找女兒,後來不幸被騙進了一家黑磚窯廠,幹了三年活。
雖然後來人是被救了出來,但也因此傷了身體,染了一身疾病,沒過幾年便撒手人寰。
或許在這位父親的心裡,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能在臨終前見到女兒一面。
不過幸好的是,無論是唐寶寶,還是家裡的人,始終都沒有放棄尋找,這才為後來一家人重逢建立了希望。
為了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高修梅自己也吃了不少的苦。
甚至為了找父母,還立下了誓言,不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自己就永遠不組建家庭,不能讓自己的孩子連姥姥姥爺是誰都不知道
好在一切似乎都很順利圓滿,1月26日,警方通知高修梅,她與疑似家庭的母親DNA比對成功。尋親成功以後,高修梅興奮地將自己短影片賬號名稱改為“尋親成功·唐寶寶”。
想到這麼些年,男友對自己不離不棄,甘願付出青春,唐寶寶(高修梅)也決定給男友一個交代,兩人於2月5日舉行了盛大的婚禮。本來在雲南昭通老家的母親和姐姐等親人也要一起來參加婚禮,就連機票也買好了,但因為雲南下了雪,山路難行,只能取消行程。
唐寶寶與丈夫也一起決定,完婚以後就回雲南老家,看看自己的親人們。
趴在父親墳前哭成淚人
2月12日上午,唐寶寶與丈夫一起乘飛機抵達昆明,唐寶寶的姐夫帶著一起到了昆明機場迎接。
小外甥女乖巧伶俐,見面後叫了聲“小姨”,也讓唐寶寶感覺分外的親切,也許是等不及,在去昭通的路上,路過一個服務區時,姐姐也趕到了,時隔多年不見的姐妹兩人忍不住相擁而泣,姐姐知道妹妹嗓子不好,還特別貼心的為妹妹準備了熱水。
雲南山裡老家剛下過雪,氣溫很低,晚上還會起霧,為了絕對安全起見,姐夫建議不如晚上先在昭通市區住一晚上,等第二天早上再回永善村裡看望老人,但心焦的唐寶寶根本等不及,於是一家人臨時改變了行程,當天晚上便往回趕。
儘管天色漸漸昏暗,但唐寶寶依舊隔著車窗,看著窗外生疏的家鄉環境,內心剋制著自己的激動。
一直到晚上10點,姐姐姐夫一行人帶著唐寶寶抵達蓮峰鎮,還沒回到村裡,大哥就聞訊趕來了,兄妹兩人一見面,立刻抱在一起,唐寶寶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嘴唇和大哥很像,一家人其樂融融,七嘴八舌的議論開,大哥也笑了笑,說了一句:“確實很像。”
晚上10時29分,唐寶寶回了家,母親早就在家裡坐臥不安,母女倆一見面,都忍不住落下淚來,當年這個才剛剛出生的女兒,還不到一年就被拐走了,仔細想來,作為母親,自己抱著這個孩子的機會竟然少的可憐,心裡邊忍不住一陣心酸。
一見面,母親就給女兒的手臂上繫了一朵大紅花,按照當地的傳統習俗,凡是出嫁的女兒,胳膊上都會繫上一朵大紅花,而唐寶寶手上這朵遲來的大紅花,是母親親手扎的。
“做夢也沒有想到這麼多人來迎接我。”
唐寶寶忍不住心裡也是一陣激動,事實上就在她回家的當天,家裡就掛起了歡迎橫幅,還放起了煙花爆竹。不僅如此,母親還將每輛來客的車上,都鋪上了紅紙,寓意萬事喜順。
“以前看著別人家的燈光,總是在想哪盞燈會是屬於自己的。之前沒想過與家人相見的場景,不過每次看喜愛的尋親節目,看到親人相認的場景,她都很羨慕,自己也幻想過無數次與家人見面相認的場景。”
直至今天,這份願望終於化為現實。
在家人們身邊的溫暖,也讓唐寶寶感覺分外的親:“我姓唐,今天的感覺也都是糖。”
一家人在院中升起了篝火,大家都圍坐在篝火前,盡情地訴說自己思念的情緒,家裡為唐寶寶和他的丈夫準備了許多豐盛的食材,唐寶寶被拐時,只有1歲大,加上離開家鄉三十多年,甚至都不能聽懂母親的家鄉話,姐姐站在旁邊,貼心的為妹妹翻譯
臨近午夜,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照了一張全家福。
如今的唐寶寶家裡,可以算得上是雙喜臨門,不僅僅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兒,更為重要的是,今天也是唐寶寶丈夫第一次到女方家裡,新姑爺上門,一家人的心情那是可想而知。
或許對唐寶寶來說,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見到自己的父親,對於父親而言,何嘗又不是一個遺憾呢?
當年父親或許曾自責於丟失女兒,揹負了十多年沉重的包袱,或許在他去世時,唯一心心念唸的,是這個流落在外的女兒,不知道她的生活到底過的怎麼樣?
2月13日上午,一家人起床後,隨即開始準備為宴請賓客的食材。唐寶寶與丈夫一起,享受著家鄉的山山水水。差不多到中午時,唐寶寶在家人的帶領下,來到了父親的墳前,一家人為父親整理了墳前的雜草,唐寶寶與丈夫一起,為父親上了一炷香。
“爸,我回家了。”
唐寶寶俯在父親的墳前痛哭道。
一家人的尋親之路,走得實在是太漫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