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海外版
近日，人們在德國法蘭克福歐元雕塑前駐足參觀。 新華社記者 逯 陽攝
近來，歐盟關於推進歐元國際化程序的呼聲不斷高漲。尤其是作為歐盟“兩駕馬車”之一的法國，更對加強歐元國際地位這一議題表現積極。
在10月下旬召開的歐盟峰會期間，法國總統馬克龍公開宣稱，要加快歐元的國際化程序，才能讓歐盟不受美元的“長臂管轄”。
歐元國際化 法國最積極
日前，美、英、澳三國宣佈建立所謂“三邊安全夥伴關係”，澳大利亞單方面撕毀與法國簽署的潛艇大單，法澳關係及法國與美國盟友之間的信任由此陷入危機。
最近，法國對其美國盟友展現出強硬一面。10月下旬為期兩天的歐盟峰會結束後，法國總統馬克龍表示，歐元是一個重要的政策工具，歐盟應當進一步推動歐元國際化，來保護歐盟企業免受美國透過美元以及美式標準施加的“長臂管轄”。馬克龍還稱，歐元的國際化與其在歐盟金融一體化程序中的地位同樣相關聯。
早在今年1月，歐盟委員會就公佈了一份旨在強化歐元地位與金融體系建設的戰略檔案。歐盟委員會提出，在深入建設歐洲銀行聯盟及資本市場聯盟的基礎上，要加大以歐元結算的債權證券、能源及商品交易，開發數字歐元作為現金支付的補充，同時發行綠色債券來為大型投資專案融資。當時有輿論認為，此舉矛頭直指美元霸權及美國單邊域外製裁。
“歐盟內部一直都在討論推進歐元國際化程序，法國尤為積極，因為法國的一些企業、銀行曾受到美國‘長臂管轄’的制裁。”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洲研究所所長崔洪建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指出，美國上屆政府單方面退出伊核協議，讓法國及其他歐盟成員國進一步認識到加強歐元國際地位的重要性，希望增強歐元作為國際貨幣的結算能力，來應對美國利用美元霸權實施“長臂管轄”。
2018年，美國退出伊核協議，重啟並加大對伊制裁。這一舉動嚴重威脅到在伊朗開展業務的歐洲企業，尤其是在業務中採用美元結算或是在美國融資的歐洲企業。為此，法國、德國和英國曾在2019年建立與伊朗貿易的INSTEX結算機制，幫助歐洲企業繞過美國對伊制裁，使歐盟繼續與伊朗進行貿易。
“法國將於2022年1月起擔任歐盟輪值主席國，著力推動歐洲戰略自主，而加強歐元國際地位正是其中一項重要內容。此外，美國現任政府表示將有條件地重返伊核協議。法國擔心，歐盟加強歐元國際地位的動力可能因為外在壓力緩解而減弱，因而近期再次強調推進歐元國際化程序。”崔洪建說。
美國“長臂管轄” 歐洲利益受損
“長期以來，美元霸權使美國在與歐洲的博弈中佔據特殊優勢。憑藉美元在國際金融體系中的主導地位，美國曾以參與洗錢為由，向法國、德國的多家銀行開出天價罰單。只要使用美元，就會受制於美國，無法逃脫美國的‘長臂管轄’。為此，歐洲國家及歐盟一直希望擺脫美元控制。”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世界發展研究所研究員丁一凡向本報記者指出，歐元自誕生起，便與美元存在競爭關係。在伊拉克戰爭、伊核協議談判等國際事件背後，都有美元與歐元博弈的影子。
“目前，美國財政狀況惡化，信用體系面臨越來越多質疑，美元趨弱，這讓歐盟看到推進歐元國際化程序的機會。”丁一凡說。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資料顯示，自歐元誕生以來，美元資產在全球央行外匯儲備中所佔比例已從71%降至2020年第四季度的59%，為25年來最低水平。這期間，歐元資產所佔比例維持在20%左右，人民幣等其他貨幣資產所佔比例升至約9%。有分析指出，各國央行正在逐步減持美元。
“過去，歐洲的政治家們很少主動公開呼籲加強歐元的國際地位，他們認為這是推進歐洲一體化的一個自然結果。然而近些年來，一方面受2008年金融危機及此後歐債危機的影響，推進歐洲一體化、增強歐洲經濟韌性的重要性更加凸顯；另一方面，歐美關係近年來出現巨大波動，美國不斷運用經濟政策工具，對歐盟施壓，讓歐盟認識到必須加強歐元國際地位，從而抵消美國動用美元霸權對歐洲經濟造成損害。”中共中央黨校國際戰略研究院副教授趙柯向本報指出，二戰之後，歐洲國家長期面臨美元霸權造成的負面外溢效應，歐元的誕生本身就是歐洲統一市場去美元化的一個結果。近年來，歐洲央行、歐盟委員會都進一步認識到，加強歐元的國際地位是必要的。
比利時布魯蓋爾研究所所長貢特拉姆·沃爾夫撰文稱，歐洲央行對歐元國際化的態度正在發生變化。他指出，歐洲央行長期以來既不促進也不阻礙歐元國際化，主要讓市場力量來決定其命運。但近年來，美國不再堅守多邊主義，屢屢利用貨幣霸權推出單邊制裁，迫使歐盟企業切斷與古巴、伊朗等國的聯絡。現在，歐洲正重新考慮在貨幣問題上的立場，開始思考如何積極推動歐元國際化，以確保歐洲外交、經貿活動的自主性。
外交安全目標 有賴歐元支撐
2020年7月，經過多輪談判和協調分歧，歐盟最終達成7500億歐元“歐洲復甦基金”，透過直接援助和歐元貸款等支援成員國發展綠色經濟，推動數字化轉型，並根據各成員國經濟和財政狀況採取差異化的經濟復甦計劃，引導成員國專注經濟修復、綠色轉型和加快數字化。
今年6月，歐洲央行釋出關於歐元國際角色的年度報告指出，加強歐洲經濟和貨幣聯盟建設，有助於鞏固歐元國際地位。建立數字歐元則可令支付或儲蓄變得更容易，從而進一步提高歐元國際地位。
“‘歐洲復甦基金’是歐盟在財政一體化程序中邁出的實質性一步，其成立及運作很可能會創造一種以歐元計價的安全資產，這有助於彌補歐元缺乏主權信用支援的短板，對推進歐元國際化程序具有提振作用。”趙柯指出，接下來，歐盟至少將從三方面著手加強歐元的國際地位：一是作為石油、天然氣等國際大宗商品的重要買家，推動大宗商品以歐元結算；二是對飛機、汽車等歐洲佔優勢地位的商品，推廣以歐元計價和結算；三是透過政府間協議，推廣歐元在第三方市場的使用。
2018年9月，前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在其任內最後一次發表“盟情諮文”時，也曾呼籲提升歐元的國際地位。容克直言，歐洲每年進口價值3000億歐元的能源，雖然其中只有2%來源於美國，但歐盟卻用美元支付80%的能源進口賬單。同時，歐洲企業購買歐洲製造的飛機也用美元結算，這些都是荒謬的。
“美國利用美元霸權實施‘長臂管轄’，不僅僅是一個金融問題，還涉及外交和經濟安全。美國長期以來濫用金融霸權，迫使許多國家紛紛採取本幣互換、易貨貿易等方式與之對抗，美元的結算能力隨之下降。”崔洪建指出，當代國際戰略格局朝多極化發展，其中一個表現正是美國霸權地位的下降。作為美國金融霸權的最重要體現，美元地位相應削弱。在此背景下，歐盟將更加積極地與其他市場建立緊密的經貿關係，並在一定範圍內與一定物件採用歐元結算，以此穩健提升歐元的國際地位，更好支撐歐盟未來實現外交、安全等層面的目標。
丁一凡指出，需注意的是，美歐金融市場聯絡密切，美國一旦發生經濟危機，歐洲國家可能成為受害者。因此，在推進歐元國際化程序的同時，歐盟要進一步推動財政一體化程序，以此提升歐元自身的穩定性。
